打碎这种暂时的平静的,是来自秦国的一封信。
秦王对扶苏的举动感到很不满意,他命令扶苏尽快将那批东西带回秦国,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这位大王的脾气很暴躁,不容许任何超出自己掌控的事情发生,这或许与他的童年经历有关。
胳膊拧不过大腿,扶苏公子收拾了行李,预备回转秦国。
但在离开之前,他却对云瑶说了一句话:
“我不欲带先生还归。”
破天荒地,他叫了云瑶一声老师。
云瑶有些惊讶。
扶苏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惊讶,依然温温和和地说道:“父王必将取你的性命,你——你还是留在这里罢,这里虽然简陋贫瘠,但天下之大,总有你容身之地。”
芝兰玉树的少年伫立在风里,琉璃色的眼睛里隐隐带着些悲悯之意。
天生的悲悯,如琉璃般纯净无垢,不夹杂半点污浊。
云瑶忽然被感动了。她上前两步,想说点儿什么,忽然扶苏后退了一步,眼神里隐隐有些黯淡。“即便是秦国的公子,也无法从父王手里,留住你的性命。”他侧过头望着她,宽大的衣袂在凉风中摇曳,如同随风而逝的蝶,“你离开罢,永远不要回秦国。”
永远,不要回秦国。
即便将来秦国统一了天下。
扶苏的表情很认真,也很郑重:“假如父王知道你还活着,必定会雷霆大怒,到那时你的处境会更加……我将回禀父王,你在回秦国的途中暴毙而亡。你走罢,永远不要出现在秦国。”
年少的公子微微仰着头,一字一顿,言辞谆谆。
云瑶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辜负扶苏的这番心意:“好。”
她配合扶苏演了一出戏,给自己裹上了厚厚的麻布,装成重病难愈的样子,整日整日地咳嗽。等扶苏觉得差不多了,便对随行的随从们说她已经病逝而亡,用席子将她一裹,丢在了旷野上。
但不知何时,这位小公子在她手里偷偷塞了个布包,里面装着金子。
云瑶忽然想笑,但是又憋得难受。她听见自己被丢在旷野里,秦国公子的车马咕噜噜地离开了。在这种缺医少药的年代,路上死个把人根本算不了什么。现在只希望那位公子平安回到秦国,不要因为自己的死受到责备才好。
她的魂体很困难的,在漫天细碎的星辰里,分辨出了秦国公子的车队,跟着他们一路回到秦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