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尚书大人提点,下官必谨记于心。”裴少淮道。
手续妥当,裴珏身穿御赐一品公服,自东华门离宫。一路微风,步履款款,腰带上系的功绩玉佩铿铿鸣响。
裴珏欢喜这一声声的风吹玉鸣,于他而言,他一辈子也不会呼出“功名于我如浮云”这样的感慨。
功名贯耳荣身退,衣锦还乡笙歌拥。
裴珏站在宫门外,回首艳阳下的紫禁城,金光耀目。相较于上一回的致仕,这一回终于不留遗憾。
那年拖家带口远赴蜀地为官,一路上沥沥不断的阴雨,下到今日,终于雨过天晴了。
……
……
裴少淮除了任吏部左侍郎一职,还兼詹士一职,辅佐太子,施教皇太孙。
到了授课这一日,裴少淮赴詹事府,皇太孙燕琛已早早在书房里等候了。十五岁的燕琛已是成人模样,对待裴少淮,举止言行无处不显露着敬重。
裴少淮知晓,皇太孙已经学会藏匿心迹。
考校功课时,前日留的课业,燕琛答得头头是道。
当裴少淮问到:“大庆舆图上一千六百五十二个地名,可背下来了?可都记得它们的方位?”
燕琛面露难色,垂头道:“背是背下来了……只是还未记住它们的方位。”
裴少淮知晓,以燕琛的聪慧,若是真下了苦功夫,断不可能记不下区区一张大庆舆图。
唯一的解释是燕琛不以为然、没有用心。
恰此时,裴少淮注意到燕琛书案上,最所教的课程,正私下另寻书目来读。燕琛太过机敏,太有自己的主张。
燕琛注意到裴先生的视线,头又垂低了几分,支支吾吾道:“裴先生……”
裴少淮坐在太师椅上,而燕琛站着。
裴少淮道:“殿下心中若是有什么疑虑,可以直接与臣明说。”他从书案上抽出那几本新书,封面上无名,但裴少淮能猜出书中大抵是些什么内容,他继续道,“殿下若是觉得微臣所教不妥,亦可明说,以便微臣换个教法,或是直接向皇上请辞。”
听闻“请辞”二字,燕琛有些慌乱了,连忙解释道:“先生所教并无不妥,是我私心太重,另寻僻径。”
“那为何?”
“我知晓先生有大智慧,深得皇祖父信任,是皇祖父特意为父亲选留的御用大臣,日后必会尽心尽力辅佐父亲。”燕琛道出了几分心迹。
说白了,燕琛觉得裴少淮是父亲的人,而不是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