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合理吗?”
“对这些织工而言,他们将贵族们送到了地下,可却又落入了那些作坊主的盘剥之中。”
“十二年前的利天下,并没有利所有人,最得利的是那些商人和作坊主。对民众而言,则是流血流汗而生产出来的成果流入一小撮可恨的钱袋的库房里。”
“那些人当年做了什么?周天子借贷不成,强逼他们缴税,可当年商丘一战大局已定,他们都还不敢发动起义攻占几乎空了的周王宫,废物不堪,毫无武德。如今却坐享其成。”
桑林社的事,在一旁偷听的卫鞅有所耳闻,要求提高最低工资,结果是被那些村社农夫出身的骑兵给弹压了,数百人被“依法”流放到南海。
墨家内部是有派别的,一直存在,只是因为巨子威望的问题,能够压服而已。
农家自从当年被批判空想之后,也开始探究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内部也如同当年儒家六分一样,分出了不同的派别。
当年的一系列经济政策出台之后,诸夏看似归一却又分出了新的阶级,导致了各种不同的思潮开始流传。
原本由周天子分封的疆土所割裂的天下,如今被阶层所割裂。
土地私有、允许买卖,在新技术的支持下,资本获利的利润增加,兼并的速度也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景象。
越来越多的人失去了土地,进入城邑做工谋生,而蒸汽煤铁之下的苦难,比之当年做自耕农时候的光景总归不如。
那个穿着短褐打着草鞋的青年说完这些后,有人便提出了反对,说道:“依我看,这倒不是问题。”
“适子说,乐土不是一日可以建成的,这些苦难我看都是不可避免的过程。”
“所以,依我说,我们这些年轻人,应该多做些实事,少谈些道义。只要将来机械发展了,天志知晓了,一亩地可以产五百斤粮食、一个人一天可以生产一百个人穿的布匹时,那么到时候才可以说乐土。”
“现在嘛,这些都是必须要经历的过程。这些苦难的人,只是要达到乐土所必须的肥料。”
“况且,现在不是比以前好多了吗?二十年间天下财富总和增加了多少?是过去数百年都赶不上的。”
“墨子说,天下利弊有三表可依,这天下财富总和不正是三表之一吗?”
“我们这些人如果真的有志于利天下,就该不问政治,不谈道义,而是门头苦做,各尽所能。”
“适子说,主观利己,客观利他。就像是前几年那个改良了纺纱机的人,他未必就是有利天下之心,他那么做只是为了赚钱,可终究天下的棉布更加便宜了,也有更多的人穿上了棉布不是吗?”
他这番少谈道义多做实事的话,也有许多拥趸,几个人附和道:“是这样的。既然是不可能越过的,我看我们这一辈人就不要管道义,而是多做实事,探究天志,改良机械,这才是为利天下大志的正途。”
那人又道:“如今是最好的时代。只要你聪明努力,便可以成就名声、获得财富。人与人至少没有贵贱之分,是平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