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进来伺候。”
朱靖起了身,拢了寝衣,随手掀开低垂的紫金绣龙帷幔。
宫人们端了盥洗用具进来,有宫人轻手轻脚依次点了内寝宫纱灯,又有宫人捧着衣物上前伺候更衣。
一夜未眠的圣上却未见半分疲态,反倒目光灼灼容光焕发,较之往日更神采奕然。立在寝床前的他伸展双臂,由宫人一一穿戴,再抚平每寸细微褶皱。朱红蟒袍加身,最后扣上紫金玉腰封,帝王尊贵威仪浑然天成,不怒自威。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正子时。
正子时一到,便是圣上的千秋日了。
冯保就洋溢出笑脸来,不过如其他宫人般紧闭了嘴并不道贺,因为他们都心里明透着,圣上可容不得他们抢先这第一声道贺。
朱靖此时也下意识的往窗外方向转过脸看去。
冬日里雕花窗户紧闭,自是看不出什么,冯保朝旁打了眼色,就有宫人悄声退出,片刻后又匆匆回,附耳小声两句。
朱靖就看了过来,不等询问那冯保就道:“圣上,娘娘院里的花灯亮起来了。”
呼吸猛地一乱,胸腔里同时乱了心跳。
他下意识的又朝窗户方向抬眸,忽的抬腿朝外走去,几步快走一把撩开门口垂挂的毡帘,脚步不停朝殿外方向疾奔。
长乐宫的方向宫灯朔朔,还在从东到西依次点亮着。
这会雪停了,那廊檐下、花树下的各色宫灯随风摇晃,在白皑皑的雪地上照耀出五颜六色的光芒来,点亮了长乐宫上方本来暗色的夜空。
纵然宫里其他各处也是灯火如昼,可远不及长乐宫新点的宫灯璀璨耀眼,宛如皎月,宛如银辉,迷人心魄。
她在掐着时辰为他庆生。
他漆黑的眸子波光几番翻涌,下颌线条绷紧凌厉。
不止如此,不止如此!他胸腔鼓噪,却极力压制那个沸腾而起的念头——她此番亦是在无声告诉他,她,在等他。此后今生,无论何时何地,她会安静的候着他,她就在那宛如那熠熠生辉的盏盏花灯,让他抬眼可见,伸手可揽。
在这念头腾起的那刹,埋藏灵魂深处那隐蔽竖起的警戒高墙,无法避免的土崩瓦解。纵他警醒的万般压制,却终是徒劳无功。
这一刻的他心防大开,放纵了情潮将他铺天盖地的席卷,湮没。惊涛骇浪,澎湃汹涌。
他控制不住的朝殿外走了两步,复折身回殿。
“冯保,铺纸研墨,取朕宝印。”
他要封她为后,他要大赦天下。
他要她享尽万千荣光,他要她不悔今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