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意摆手道:“不用了,你陪着爹爹吧。他定有许多话交代你,毕竟这是你第一次担当这么大的差事。”
说罢,徐晚意行礼出门,招呼诗情和随同的小丫鬟快步离去。
屋子里,徐光祚坐在椅子上,神情落寞。
徐延德在旁沉声道:“爹爹,晚意说话一向如此,你莫怪他。而且……儿子也觉得……我们似乎不该说这些话。我认为,延龄不会做那样无情无义的事情。他对我们国公府一直都是实心实意的。我们今日说这些话,似乎有些不应该。”
徐光祚转头看着儿子,徐延德已经预感到了一顿暴风骤雨袭来。爹爹对自己的教训从来都是不留情面的。像是以往那样,他已经低着头等待挨骂了。
然而,他等来的是一声叹息。
“延德,爹爹老了。爹爹是真的老了,分不清好歹了。晚意的话没错,你说的也没错。错的是爹爹。”徐光祚声音苍老,缓缓说道。
“爹爹!”徐延德叫了一声,心中颇为讶异。在他的记忆力,自己的爹爹还从来没有认过错。他是永远正确的,不容置疑的。
“延德,待新皇即位。爹爹便上奏朝廷,将国公传给你。今后爹爹养养鸟,赏赏花,过逍遥的日子去。今后,定国公府的一切都靠你了。”徐光祚道。
徐延德一惊,忙道:“爹爹何出此言?儿子没有指责您的意思,儿子也绝不是要爹爹让我……”
徐光祚摆摆手打断道:“是我自己这么想的。我其实早已经想好了,你已经能够担当门户大任了,今后是你们的天下。张仑,朱麟他们都已经独挡一面了。咱们勋贵之家,老一辈子也没两个了,爹爹不能挡着你的路,爹爹也你没有什么好的帮助了。爹爹若是继续挡在前面,反而会让你难为。所以,我已经决定这么做。延德,今后,你不必管我怎么想,你按照自己心里想的去做事便是。你妹妹说得对,爹爹私心重,这是大忌。你妹妹说,延龄是鸿鹄之志,呵呵,你爹爹我岂知他的志向?爹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徐延德不知如何回答,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突然发现,自己爹爹的面容很陌生。那是一种苍老的陌生。发髻花白,脸上皱纹纵横。从徐延德站立的角度看过去,徐光祚的脸颊松弛着,嘴角耷拉着,嘴唇微微的抖动着。
徐延德从未这么认真的近距离的看过自己的父亲,因为父亲的威严是他从小到大都畏惧的,哪怕是正面直视,也有巨大的心理压力。
但今日,他看着自己的爹爹,第一次觉得他已经老得失去了威严了。那就是个一个普通的老人。
“我回房歇息去了,有些累。明日一早你便动身,不必来见我了。”徐光祚站起身来,口中不清不楚的嘟囔着。
“恭送爹爹!”徐延德忙躬身道。
徐光祚走向门口,歪着头皱着眉,口中喃喃道:“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嘿嘿……!”
那是徐延德最后一次听到徐光祚的说话。数日后,徐光祚在房中突然中风,口鼻歪斜,口不能言,目不辨人。徐晚意遍请名医前来诊治,不见好转。勉勉强强挨过了新年,锦绣元年正月十九,定国公徐光祚病重不治,撒手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