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行点点头,不再言语。
且说,此时在这里说这个话是有缘故的,白天在路上双方就已经说好了,既然李定打的这么快,那黑延应该速速北上,去白狼卫动员起来,立即参与对柳城和乐浪城的攻击,这也是最好的合并方式;而张行则趁机去铁山卫老家看一看情况,不指望能直截了当的接收铁山卫,最起码要表明立场,控制一部分力量,以作震慑,这样等到黜龙军再度北进时才不至于闹出乱子。
所以,黑延会护送张行越过葫芦口,然后立即折回。
果然,两人说定,第二日就在葫芦口西侧分手,黑延自回白狼卫,张行则与白有思、秦宝一起来到了他理论上的家乡铁山卫。
铁山卫,顾名思义,是依着一座具有优良铁矿的山丘而立,实际上,铁山卫与落钵城一高一低,一工一农,一镇守府一荡魔卫,互补性的构成了北地这里最富庶一块地区的基本政治、经济、文化生态。
而值得一提的是,作为北地南部地区的荡魔卫,铁山卫也同样处于思想动摇的第一线,其中最大最明显一个表征就是,铁山卫的司命朱穆,一直有心推动自己儿子继任铁山卫,以仿效旁边的镇守府八公以及幽州边缘小郡,来完成世袭。
坦诚说,他的前半段手法还是很无懈可击的,就是培养自己两个儿子,让他们先行建立威望,提升修为,收拢人心,掌握地方军事、经济的发言权……说白了就是,利用规则内的手段,推自己两个儿子上位。
这个方式,真不能说有问题。
那问题出在哪里?
出在两个儿子不相上下,但铁山卫只有一个,而且两个儿子的根基都在铁山卫。
于是乎,等到两个儿子都羽翼丰满,老父亲又在四五年前一场大病,多少有些精力萎缩,反而使得原本经营如铁桶般的铁山卫分裂开来……而且,居然不是只分成两瓣。
“是三瓣。”黄平坐在木桌旁,神色居然显得有些木讷。“还有一瓣,是你的人。”
“我的人?”饶是张行如今也算见多识广,此时也一时懵住。
“你太小瞧自己了。”黄平正色道。“朱司命病弱,两个儿子闹得乌七八糟,而荡魔卫自有制度,当然对他们有些反感……只是正经司命也姓朱,依旧坐在那里,无从对抗罢了,可这不是出了个你吗?浮马渡河,赤手空拳开的如此基业,如今已经全然不逊东齐了,更兼去年那次救援,几千人哗啦啦去了一趟,亲身晓得你的架势,再回来可不就扬了名头嘛。”
张行点点头,心中醒悟,其实对方还有一点没说,那就是自己这个舅舅本人的作用……这是自己理论上的唯一至亲,又在铁山卫坐地几十年,素有威望,是一个天然的政治担保人,所以才能围绕着“他”组成“一瓣”。
不管怎么说,有抓手就好办多了,怎么来都行。
但是,张行心中大定,却没有多余言语,只等自己舅舅继续说话……他一早就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
“大司命果然同意了吗?”果然,隔了好一阵子,黄平才闷闷开口。
“这也做不了假吧?”张行只能笑道。“舅舅都说了,我如今这般基业,那作假图的什么?只为了动摇一个铁山卫的决心,方便李定发动突袭?而且舅舅,你在铁山卫,也该晓得如今天下局势和荡魔卫内里的问题,有此一遭,不是大势所趋吗?”
黄平缓缓摇头,脑袋不由自主就耷拉了下去:“话虽如此,话虽如此,可如何能心甘呢?”
张行当然能理解对方心情,但舅甥关系摆在这里,反而没法摆出首席的架子来,便只能扭头去看周边,最后目光落在一个小娘身上。
小娘年纪其实与月娘差不多,却明显性情不同,此时立在黄平侧后方不免局促,而小娘身后的屋内,张行修为虽然连大宗师都觉得奇怪,但感知力倒是一如既往的出色,早早晓得那里有个正在熟睡的婴儿。
见此形状,张首席便要从这里闲话一番,打开僵局。
孰料,就在这时,白有思忽然开口了:“舅舅在荡魔卫数十年,身心牵挂于此,乃是人之常情,但现在的问题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而舅舅又是铁山卫中亲附黜龙帮与荡魔卫正统众人的根基……若是舅父大人不能振作,怕是反而会更加误事……舅父大人,这可是性命攸关,乃至于血流成河的事情。”
坦诚说,白有思这番话毫无技术含量,就是简单提醒局势严峻罢了,但妙处在于她的特殊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