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保下太后,皇上,还有这满朝文武,那可是件大功德。反正,侯爷也说了,都按天算了,神仙下凡,也回天无力。倒不如……唉。”严府尹连叹了几口气,“侯爷别怪我,我是个没出息的,我自己,这么大年纪了,跟侯爷差不多,死了活了,也够岁数了,可皇上还小着呢,再说,如今的皇家血脉,也就皇上这一支了,唉,我不会说话。”
“你这是正理儿。”吴侯爷一边听着严府尹的话,一边心思转的飞快,老严说的是,朝廷气数已尽,神仙也没办法了,他们吴家满门死绝了,也是白死,白死就犯不着了。
他这个前朝国舅,首辅大臣,年纪也大了,新朝再入仕犯不着,可要是能保住吴家满门性命,以及富贵,低调隐居个十几年,让儿子……儿子就算了,一个有出息的都没有,到孙子吧,等孙子长大再入仕为官,这吴家,就是接着绵延昌盛……
真要象老严说的,梁王妃舍不得太平府,那,吴家一个平安富贵,总是能求得下来的……
“老严是个实在人,这话实在。”吴侯爷片刻就想明白了,神情轻松,眉梢差点扬起来,“这事儿……让我想想,你先去吧,好好看好京城,你放心,只要我有条活路,肯定就有你的。”
“是。那我去了,要是有什么事,我立刻来跟侯爷禀报。”严府尹提着心出来,站在皇城大门下,呆了好一会儿,才背着,慢吞吞往回走。
……………………
黄远山吃了一大碗面,从家里出来,直奔卫州门。
卫州门守军小统领张胜家离卫州门不远,黄远山拎着路上买的一大包姜丝糖,在张胜家门外喊了一声,推门进去,将姜丝糖递给欢呼着迎出来的三四个小孩子。
张胜正坐在树下的方桌旁吃着碗面,见黄远山进来,筷头点点,示意他坐,“孩他娘,给他黄叔盛碗面。又拿东西来,前儿那药还没谢你,老三吃了两遍,夜里就能睡踏实了,这会儿,那药可金贵。”
“不用不用,刚吃好过来的,宝他娘中午也擀的面条。不值什么,不管什么东西,再金贵也没咱们孩子的命金贵。”黄远山一边说着,一边坐到张胜旁边,“瞧你这吃饭,狼吞虎咽,城门上头忙?还没攻城吧?”
“瞧你这话,”张胜放慢了速度,窝着一嘴面说着话,“要是攻城了,我还能坐家吃饭?就在城门上头吃几口断头饭吧。”
“这话不吉利,该说得胜饭。”黄远山瞄着张胜的神情。
“屁!”张胜呸了一口,“上上下下谁不是明明白白的。我跟你说,真打起来,其实也快,也就是……咱们太平府城墙高,又高又厚,大约能撑个一天两天的,唉,撑一天多死一堆人,算了不说这个了。”
张胜看着一人吃了一块,又拿了一块糖,满院子跑着玩着笑着的几个孩子,话说不下去了,一打起来,他大约是活不下来的,他死了,改朝换代,他媳妇孩子,就是前朝余孽,不是发卖为奴,就是流徙充军……
张胜喉咙哽紧,一口面噎住,打起嗝来。
“唉,张大哥家几代都是统领,深受皇恩,忠君为国,不象我这种人,只管顾好自己媳妇孩子,管他娘的谁家天下谁是皇帝,就是可怜侄子侄女儿们,看看,多好的孩子。”黄远山拍着腿,一脸难过。
“皇恩个屁!”张胜呼呼噜噜喝光了面汤,“这军饷都拖了小半年了,前两个月还能领到几斤霉粮陈谷子,这两个月干脆就是西北风,就这一碗面,还是你前儿仗义,扛了一袋子面过来,我这是没办法,你说我一个小统领,手下三四十号人,上头说啥就是啥,就是忠君,轮得着咱们忠?我这是没办法,我要是这守城的,我早降了,打个屁!”
“老张,这话可不能乱说。”黄远山往张胜旁边挪了挪。
“乱说?我还想乱做呢,没机会,咱这小蚂蚁一般的人,哪有活命的机会?”张胜看着在院子里打闹嬉戏的几个孩子,喉咙又要哽住。
黄远山左右看了看,“老张,你要是真想要机会,我这儿,倒是能想想办法。”
“嗯?”张胜大睁着眼睛看着黄远山。
黄远山冲他搓着手指,“你知道我,做的是偏门生意,前儿那药,正正经经扬州府快马送过来的。我也不瞒你,梁王妃的四哥,李大将军,叫李宗贵,跟我有几分交情,就是托了这份交情,我才做起来这点小偏门生意,你要是想……嘿嘿,”黄远山干笑几声,“李将军就在城外呢,这可一份大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