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一时没有什么话可说。
萧长昭从她身上移开了目光,抬了抬下巴往前看目视,脑中却想起在凤阳宫中母后指责他的那些话,愤怒之极之时,母后还打了他一巴掌。
他活着的这二十几年,那是母后第二次打他。第一次是他小的时候捉弄太子,令他故意摔下荷花池,因此病了一场。
其实那一次,他多少有些怀疑是太子故意装病的成分,甚至连摔下荷花池都是有意为之。
但是母后这两次打他,一次是为了太子,一次是为了太子的儿子。
萧长昭又问凤卿道:“你是不是也认为,禹询的儿子毕竟也是我的骨肉至亲,我放任吕氏害死禹询的儿子来诬陷我,显得太过冷酷无情和残忍。”
凤卿没有说话,只是手指指着碗壁上的花纹。
萧长昭继续说道:“我不管你和母后怎么想,但我从不认为我做错了。皇储之争,从来就不是仅凭宅心仁厚就可以取胜的,一路荆棘,必然沾上一些人的血。我不说自己问心无愧,但一路行来,至少我不曾主动以阴谋来算计。我走的每一步,都是按照他们的选择,来制定后面的计划。”
凤卿仍是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听他说着。
“你别忘了,吕嫔还是孩子的亲祖母,她既然能有这个狠心来害自己的孙子和自己儿子的女人,我又为何不能狠心不阻止她下手。她要害自己的孙子,可不是我引诱的,而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根据她的选择顺势而下,让父皇不得不在储君事上下定决心,以彻底绝了禹询的念头。若我要对那个孩子的死亡负责任的话,那么一直因为照顾禹询的情绪,明知道禹询不适合储君却在储君的问题上犹豫不决,让太子妃、吕嫔等人都觉得还有机会的父皇,是不是也要负点责任。”
凤卿叹道:“我并不是觉得你做错了,我只是觉得孩子毕竟无辜,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萧长昭“呵”了一声,道:“无辜?他既出生在皇家,姓了萧,那就不会无辜。我只问你,若今次吕嫔谋划的事情得逞,我无还手之力,最后被诬陷上杀害太子,杀害禹询的孩子的罪名,到时我被定罪,我所有的子女包括诏儿,就算能留下性命,以后也成了皇室罪逆之后,你说诏儿他们,又无不无辜。”
凤卿听得心中一紧,看了他怀里抱着正扯着他的袖子玩的诏儿,十分不满道:“你说事就说事,干嘛要拿诏儿作比。”这种话,虽是比喻,但也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像是在诅咒自己的孩子一般。
“我只是告诉你,身在皇家就没有无辜的人,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何况,你以为禹询真的就一点没有察觉吕嫔所做作为,他大约没有想到的只是,吕嫔狠到连他的孩子也下手。人心皆私,谁都一样,并不是只我一人。”
凤卿沉默着,过了许久,才又问道:“若以后你做了皇帝,你会怎么样对待靖江王?”
萧长昭看着他道:“他是先太子的唯一儿子,亦是我嫡亲的侄儿,就算在天下人面前做个样子,我也会保他一世平安富贵无虞。但是,他以后也只能当一个太平王爷,不能沾染朝中事,且一辈子只能活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凤卿道:“皇后娘娘或许也并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担忧靖江王的以后。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无论有事,她都会伤心,所以借此想让你表个态来。”
萧长昭没有说话,他自然猜得出自己母后的心思。
他想起她指着他道:“你如此不顾念骨肉至亲,他日你若真的继承皇位,是不是连询儿也要除去?”
若她好好跟他说,他自然会让她安心。但她想要逼迫他立誓,他偏就不如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