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久功弓着身子,发出一连串的冷笑声,“奴才纵横皇宫十余年,小主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就别想着套我的话了。”
兰煜见心思被拆穿,不由得笑了笑,她倒不急着分辨,而道:“来前听说公公这些年来聚敛钱财,在城郊大建私邸,其奢堪比亲王府。自然有了金屋,就得有美妾作衬。”她刻意放慢了语调,“红玉姑娘......公公被发落得匆忙,应该还没来得及安置她吧?”
梁久功蹭地站起来,隔着牢门直直逼视着兰煜,兰煜这才看清楚,受尽酷刑后的梁久功几乎一夜间形容枯槁,脸上布满着新旧伤痕,嘴角还带着血渍,眼里更恨不得沁出血来。
她惊得向后退了一步,杨海连忙挡在前头,她挥了挥手,缓了口气道:“红玉姑娘本是绮香院的名伶,赎身后在公公身边多年,也算是红颜知己。只是如今没有公公依靠,听说最近总有几个登徒子,日日上门叨扰,恐怕是......”
梁久功的眼睛似乎在黑暗的囚室里能喷出火来,然而下一秒,那火苗便掩了下去,兰煜还在奇怪,梁久功已用诡谲的声线开口道:“那些人,是小主派去的吧?”
这等急而不乱,令兰煜颇为诧异,她索性不再客套,“阿玛这人,平时入流的权贵没结交几个,三教九流倒是结识不少,也不过把宫里的事随口一提,谁知竟然听者有心,也是红玉姑娘生的娇美。”
梁久功闭上眼,沉沉叹了一口气,“小主想知道贵妃的事?”他点点头,“没错,当初我被她牵制,不得已让她窥伺秀女名单,她便选中了你,还有和你一道的王答应。”
兰煜起初有些惊诧,平日里胆小文弱的王答应,竟然也同她一样?后来转念一想入宫以来种种,才觉得个中关窍有了些眉目。梁久功继续道:“后来的事小主也知道了,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和敏嫔还有宣贵人,都是这样被她箍住,奴才在宫里这些年,见惯了这些表面文静内里狠辣的人,可是少有人能这样高明,连我都不得不服。”
兰煜脱口想问为什么是她,却在嘴边被噎住,既然这张天罗地网已经将她套住,再计前因也无益。
她声音冷硬,追问道:“那我的额娘呢?”
梁九功颓叹,点了点头,“那时小主危在旦夕,也是贵妃将这消息送去了小主娘家,才发生了你的主母逼死小主额娘的事。若不是她这番上乘的心思,刺痛小主,把小主逼到绝境,小主今日也不会站在这。”
兰煜恨极,一张脸几乎扭曲地失去了形状,梁九功不由道:“这宫里的事,都是冤冤相报,小主若是一笔笔地清算讨要,难免会让自己深陷仇恨的桎梏不能自拔,若是能跳脱出来,许多事看得更清楚,也能走得长远。”
这话兰煜听得不甚明白,也不十分相信,她极力平复在心里翻涌起的巨浪,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多谢公公。我会托阿玛为红玉姑娘找个好人家,让她不至再入风尘。”
梁九功蓦地眼睛一湿,“她跟着奴才,连个女人都做不成。好好找个庄稼汉,做个寻常妇人也罢了。”
他擦干了眼角,诡谲道:“既然小主帮我,我不妨将这一肚子的话都告诉小主,小主敢不敢听?”
兰煜笑道:“为了让公公省去走拔舌地狱这一遭,我没什么不敢听的。”
梁九功厉然点点头,“好。”他一句废话也没有,“仁孝皇后的死,也跟佟贵妃有关。”
兰煜闻言一惊,“我只听说仁孝皇后生下太子难产而死,竟是有蹊跷?”
梁九功冷笑,“当年安嫔因谋害皇后被定罪,奴才送她上路,她却不肯就死。没想到贵妃一出面,顺顺当当送走了她。”
兰煜一笑,“公公人在场,自然有办法知道贵妃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