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经过三个月的集训之后,随第四批远征军奔赴越南战场。他厌恶战争,深知自己国家的军队是以侵略者的姿态站在别国的土地之上,他不知道为何而战,究竟是为国家?还是信仰?似乎哪一点都谈不上。到了战场上,他心中唯一的信念就是,活下去,活着走出这片生灵涂炭的土地,他不为谁而战,只为自己而战。纵使他对越南饱受战争摧残的人民充满同情,可是如果不拿起枪前进,就会成为别人的枪下鬼。
越南军队的武器装备完全无法与美军相比,然而,这个看似不堪一击的国家,却蕴藏着令美军无法估量的潜力,无论是军人,还是平民,无人屈服于铁蹄之下,他们有超乎寻常的血性与战斗意志。纵使烈焰焚烧,炮弹轰鸣,只要有一口气在,他们还是会站起来继续战斗。这在理查德的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迹,他之前对这个国家曾有一定的了解,越南几乎全民信奉佛教,他们追求平和安宁的生活,人们普遍谦逊温和,他们的体内没有尚武的基因。可是,一旦祖国遭受侵略,他们便会众志成城,人人皆兵,以最顽强的斗志抵御外敌。因此,无论美军出动多少兵力和武器,无论如何凶残,却终究无法打赢这场战争,相反为此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一个本应属于美国的黄金年代随着越战的爆发烟消云散。
理查德没有牺牲在战场上,他顽强地活了下来,直到他的使命完成。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活了下来,并不是苟活,而是在经历过无数次的枪林弹雨的洗礼之后又顽强地站立起来,为此,他失去了整条右臂。
对于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人而言,一只手臂比起一条命而言微不足道,但是对于理查德而言,这却是致命的打击,因为他是一名钢琴演奏家,从此以后,他也许将完全告别钢琴,告别舞台。
一直以来,从战场上归来的军人都会受到美国民众的夹道欢迎,无论他们成功或是失败,人民都会记得这些人是以生命为代价在为这个国家服务,除了临阵脱逃的胆小鬼,人人皆英雄。只是,当理查德和同一批返美人员抵达沃斯堡机场的时候,除了军人家属之外,再无其他人员前来迎接。人们对“战争英雄”的热情荡然无存。那一刻,理查德意识到,这场战争不仅拖垮了美国,同时也摧毁了一代人的信仰。
理查德远远地就看到了蒂娜婶婶,见到理查德,她不禁老泪纵横,她老了,斑白的银发在风中飞舞。她身边没有一个亲人,理查德便是她唯一的牵挂,唯一的亲人。理查德紧紧握住蒂娜婶婶的双手,热泪盈眶,这一见,恍如隔世。他们一同走出机场,上百个黑人早已候在那里,他们都是理查德音乐的忠实追随者。
当晚,蒂娜婶婶在科威尔酒吧为理查德举办了欢迎晚宴,这里是他梦想起航的地方,如今再次回到这里,顿觉亲切无比。面对酒吧里水泄不通的人们,理查德既激动又伤感,他说道:“真的很感谢你们前来,有你们的关心和牵挂,这两年我所受的苦都不算什么。只是,我再也无法为大家演奏了,我……”他的声音哽咽了,无奈地指了指无臂的衣袖。
下面一人说道:“你不必演奏,你的音乐就在我们心中!”这是一名女子的声音,理查德再熟悉不过。
理查德循着声音望去,那个美丽的人儿就在眼前,珍妮弗微笑着,温柔地看着理查德。
理查德有点不知所措,珍妮弗已走到他的面前,在的脸颊上轻轻一吻,酒吧里顿时沸腾起来。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理查德终于鼓起勇气,用左臂搂住珍妮弗,两人深情拥吻,周围掌声雷动。这一刻,理查德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活着真好!
认识到艾迪的真正死因之后,珍妮弗的家人也开始接纳了理查德,珍妮弗的母亲也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反对,终究无法让女儿回心转意,因为女儿和自己有一个共同点:执拗。
这一年,远在欧洲的小埃雷拉给理查德来信,小埃雷拉此时已是小有成就的钢琴演奏家。他希望能与理查德一起合作,小埃雷拉的演奏技艺无懈可击,然而他在作曲上一直没有突破,而这正是理查德所能弥补的。
这封信又重新点燃理查德的音乐之梦,他带着珍妮弗前往维也纳,同行的,还有挚友杰克。
透过机窗,理查德看到,在厚重的云层之上,无垠的天空澄澈如水,深邃悠远,正如他此时的心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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