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毅和苏琼赶到罗家湾时,天色大亮。鬼子已经撤走,整个村子是死一般的静。眼前的景象让二人惊呆了。
大火让所有的房顶塌落,变成灰烬。那些没有燃尽的柴草还在冒着青烟。空气中飘荡着刺鼻的焦糊味。
村上到处是尸体,被枪杀的,被刺刀捅死的,被大火烧死的。横七竖八,各种姿势,惨不忍睹。
一个姑娘衣服被扒光,身上中了十几枪。苏琼找了一个破草帘子,盖在她的身上。
一只小狗趴在一个男人的尸体旁边,无助地哀鸣。几只母鸡却在若无其事地觅食。
罗毅在村边上找到了他的父母和妹妹。他的父亲后脑勺被一颗子弹打烂,那跌倒的姿势,说明他当时正在奔跑中。母亲胸口中了一枪,她倒地后还没有烟气,双手伸向父亲。
妹妹死在刺刀下,当时她正在奔逃,一个鬼子从后面追上她,刺刀从她后心刺入。她脸朝下趴着,一只手伸向父母。
罗毅觉得窒息,眼前发黑,他扶住一棵树,努力不让自己倒下。苏琼见状,急忙扶住罗毅:“罗毅......”
“这是我大,这是我妈,这是我妹妹......”
“让眼泪流下来吧......”
胸口翻腾,热血上涌。罗毅咬牙强忍:“我没事......”
罗毅找来一把铁锹,挖了一大一小两个坑。他把父母抱进大坑里,把妹妹抱进小坑里。找来一些破席头,盖住父母和妹妹的头脸。
早晨的阳光从树的枝叶间斜射过来时,罗毅已经做好了一大一小两个坟头。
他默默地做着这一切,一句话不说。两眼盲视,脸色苍白,表情僵硬,嘴唇紧闭。
没有一滴眼泪。
冷,极度的冷。
没有了家,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房子。他离家两天,就发生了这么多重大的事。两天前,他还是一个老老实实干活,准备置买土地,娶妻生子的青年农民。
现在他不是了。他一无所有。连梦想和期望都被彻底打碎。他没有了别的出路。也许是命中注定,他将和那些吃人的财狼死磕到底。仇恨化作决心和意志:“小鬼子,只要我还有口气,我就不会放过你们这些畜生。”
他坐在父母的坟前,眼前出现了芦苇塘边的情景。那三十多个侥幸逃生的村民,指着他的鼻子骂。真的是自己给这这个小村子带来陷于灭顶之灾吗?是自己害死了父母和妹妹吗?
那天晚上,他和孙雄钱串子躲在芦苇塘,如果被鬼子发现了,肯定是死路一条。那是你死我活的当口。为了活命,他们不得不出手杀死了一个鬼子。他错了吗?
侥幸没有被鬼子发现,也许能逃得活命,那样就没罪了?
罗毅看看身边的苏琼,苏琼满脸的担忧。
罗毅声音干涩地问:“苏琼,我错了吗?”
苏琼深深地吁了口气:“罗毅,不必理会那些无端的指责。他们还没有觉醒。他们为了保命,不惜做亡国奴,他们才是可悲、可怜、可恨的人。你做得很对,如果老百姓都和你一样有血性,小鬼哪里能踏进中国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