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上前开门,那门上的锁栓便咔嚓一声自己打开了。木门嘎吱轻响,红衣娘子靠在门框上,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晋阳道的保路仙死了。”
这掌柜生得妖艳无比,狐狸眼,赤红朱唇,她注视着梅问情,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你身上有它的味道。”
“那东西不过是一块破败腐朽的烂木头,身上全是陈得发霉的香灰味儿。”梅问情道,“我只伤了它,没有杀它,难为你这么老远看我一眼,鼻子还能灵成这样。”
真正杀了晋阳道保路仙的人,正在她身边坐着呢。
掌柜道:“它实力不俗,能杀它的人,当世没有几个。所以你口中的‘烂木头’一死,消息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官道三十六保路仙人人自危。我虽不知你要去何方,但我这里是晋阳道前往许州的必经之路。”
“你在等我。”梅问情道。
掌柜娘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我也不确定能等到你,但我知道如果你要去许州城,要去参加天人大会,大概率会在我这里停歇。娘子动手杀了蝎娘娘的伥鬼,此番前往天人大会,若是被她知道,肯定讨不了好。”
红衣女上前一步,身后的房门砰地一声合上,在女人的身后蔓延出数条朱红色的尾巴,这些尾巴在半空抖动微晃,她也显出狐耳、手指化为尖锐的爪,露出原型,拱手行礼道:“我虽是一只野狐狸,但领了朝廷的俸禄和官衔,特地在这里等候娘子,请娘子助我等一臂之力。”
原来是只狐仙儿,怪不得把好好一个年轻男子折腾成那副模样。
梅问情掩唇打了个哈欠,轻飘飘地望了贺离恨一眼,对狐仙道:“我不过就是看了你一场活春宫,还不至于就要站在你这边。何况我们家不是我做主,你还是问我郎君得好。”
……又来了。
贺离恨站起身,当着掌柜娘子怔愣意外的视线,没什么表情地道:“对,她不会武,人又文弱,你得跟我谈。”
比起皮肉伤,他的五脏肺腑更为难以修复。虽能走动,可走了几步便要搀扶,望着病恹恹、柔柔弱弱,总归是使唤不起来。
梅问情不介意进度慢,她反而很乐意戳破这人的乖顺假象,三言两语便能把他的面具都拆掉,露出尖尖的猫爪子,会叫会恼的玩偶摆弄起来,颇有乐趣。
盛春时节,后院窗前栽了一棵桃花,挟来香气。
梅问情在前院吃过了饭,照例给贺少侠带了晚膳。她捧着一卷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的书坐在那儿,守着他吃饭。
对方的筷子停下了,养了一日才好些的嗓子低低出声:“梅先生……”
“你若实在无法将那些狎昵的称呼叫出来,直呼我名字也可以。”她衣衫懒散,霜色的领子微敞,露出一片白皙的脖颈和锁骨。腰带也没束紧,两条宫绦怠惰地盘缩在下裳的薄纱里。“我看你年纪不大,勉强叫我一声好姐姐,我听了说不定能舒心。”
年纪不大?他忍不住想,自己这岁数要是说出来,她都得拿个锤子把他钉到棺材板里。
贺离恨看向她,见到挡着她脸庞的书卷,从内页里零落调出来一张插图。他低头一扫,是春宫图。
他顿时收回视线,咳嗽了一声,道:“……我想洗漱沐浴,可以吗?”
这几日碍于伤势,总是浸水擦拭一番便罢,至多也不过拆洗长发,还未好好沐浴过一番。
重伤以前,他道体完满,虽是魔修,但自然洁净、不染纤尘。如今伤重至此,虽然仍比普通人好得多,但稍稍沾上一些浮尘,便有些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