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有人愿意自己的生命被别人掌控,或只有一种人是极之无奈,那就是病人。
病人的情绪总是不稳定的,因为总觉得自己的生命隐隐游离掌握之外,故而心神烦躁,焦虑,时而多作躁动之举,无非掩饰心头之不安,而不明其中隐情者,便视之患者无理取闹,还安上个名堂,叫做病人恶过先生。
按理说,任飘飘出于车祸听上去很可怕,实则在安全气囊的缓冲卸力之下,她受到的伤害并不严重。当然,若非那货车司机临末一惊,酒意醒了大半,悸意顿涌,本能把刹车踩到底,又或是,她昏厥在车里没有秦晓路及时抱走,安全气囊也保护不了她被碾压为肉饼,或是被焚烧而死之噩运。
所以说,她应该是非常之幸运的,也当该心情很轻松愉快的,但是,却是不知如何,下午时分,吃饭回来的秦晓路感觉房里气氛有点不对,张姨坐在一旁闷声不响的削着苹果,手头或由心情波动使然而失之稳定,深一刀浅一刀,乃至好好的一个苹果削了皮后,那强烈的凹凸感简直是惨不忍睹,且她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却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床上的任飘飘靠着床头坐着,手上握着手机,脸向着阳台的窗子,一动不动的,似乎怔怔发呆。忽然轻轻说道:“张姨,真不好意思啊,其实你也是知道的,我基本没什么大碍了,也有自理能力了,不出几天便可出院了,并不是嫌弃你,你别误会啊。”
张姨咬了一口苹果,嚼咽下去,闷声闷气道:“我倒是没有什么,只不过,是任先生把你托付与我照顾,这半途而废,怕是他会责怪,或许质疑我做的不够好……”
任飘飘扭头过来,看了进入房里的秦晓路,对张姨柔声道:“不至于,张姨,我只是想,为了我,你把家里事务都给耽搁了,况且,现在有表弟在这儿,些许小事他还是可以帮忙的。”
张姨也看了秦晓路一眼,迟疑道:“可是,他却是个男孩,你,服侍你,怕是多有不便吧?……”
“有什么不便的,”任飘飘笑笑,“也就是一日三餐的,或各类办理检查项目跑跑腿,其他的事儿我自己都可以完成。”
张姨想了想,终是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好赖着,那,你就跟任先生说一声吧。”
她站了起来,收拾了一下,然后往外行去,与秦晓路擦肩而过之时,看向他的眼神居然有些怨意。
任飘飘道:“张姨,我会跟我爸说,让他多加你一个月的人工,作你多日来照顾我的奖励。”
张姨脚下微微一滞,原本怨意浓郁紧绷着的脸松了下来,眼神里露出一丝笑意,没有回头,但语气轻松了许多:“唉,任小姐你太客气啦,只是跟任先生解释一下便是,无须破费。好啦,我回家了。”
任飘飘道:“我会让爸爸把钱打你卡上去。”
张姨点点头,对秦晓路笑道:“小兄弟,以后就麻烦你照顾任小姐啦。”
秦晓路道:“我会的,你慢走。”
张姨“嗯”了声,走了。
秦晓路转身把门关上,然后,回到床前,看着任飘飘,默默的,把任飘飘看了个毛骨悚然的味道,忍不住双手护胸,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晓路摸摸鼻子,道:“其实,是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才对。”
任飘飘放下手,看着他,笑笑道:“不是有你么,人家张姨是有头家庭的,家头事务繁琐,却实实在在是妈妈一门远亲,老爸考虑须得有个熟悉的人照顾我,才把她请出来的。现在,我不是好多了么,哪能还把她留下来呢,这不是让她把家都丢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