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幹把萧成扶起,笑道:“萧君,怎么这么多礼!”萧成说道:“公,定陶公也,且景尚,朝廷之太师羲仲,王党,朝廷之更始将军护军,统率虎贲两万余,声势壮大,来讨我辈,若非公之良策,及公率先进战,我等何能於今日竟胜之如此易也?今日之胜,悉公之功!公之威名,谁敢不敬?成焉敢失礼於公前。”曹幹哈哈笑道:“定陶公,是樊公任命我的,我身为盟众,不敢推辞;至若今日此战,只靠我一部之力,如何能够取胜?是我诸部义军齐心合力,共同进战,所以最终才取得了胜利,我又怎敢居功?别的不说,……”指了指萧成捧着奉献的景尚人头,笑道,“这景尚,不就是君之部曲所斩获得到的么?萧君,你我交情非比寻常,咱们之间,不需这些虚礼!”令左右接下了景尚的人头,又说道,“樊公在莒县,等着咱们的捷报,我今天就亲写捷报,遣人送呈樊公。萧君斩获景尚此功,我一定在捷报为君书之!”
却这萧成又不是樊崇的部将,他献景尚的首级与曹幹,所为者,实非是为图曹幹为他向樊崇报功。曹幹其实也明白此点,故这话只是顺嘴带过,简单一说。待左右取走景尚的人头,曹幹握住萧成的手,笑道:“萧君,鏖战一夜,想必你也是累了,不知可有用饭?”萧成答道:“回公的话,尚未用饭。”曹幹笑道:“那正好!我也没吃饭,正准备吃些,你便和我一起,随便用些吧!”萧成恭敬地应诺。胡仁、高况等相继还回,向曹幹报他们各部昨夜的战果。曹幹遂与胡仁、高况、萧成等共用饭。晨风刺骨,一干虎将,却是情致高昂,且也毋庸多讲。
下午时,各部义军的主将,齐会於曹幹军中。——刘昱没来,原本刘昱是想招聚诸部义军的主将到他的军中聚会的,但他的邀请尚未送出,各部义军之主将已会聚於曹幹军中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部中,刘昱何等身份?他当然是不肯去曹幹军中的,故他未去,后在陈直的劝说下,勉强派了刘宣代表他,去了曹幹处。这些且也不必多说。
诸将齐会,见到曹幹,俱与萧成早上时的言辞一样,都说此战之这般容易就取得了胜利,全是曹幹的计策好使,对曹幹皆是称赞不已。曹幹态度谦虚,将此战之所以胜的原因,归功与了大家。诸部义军诸将之此会曹幹军中,主要是为了分配缴获。刘昱没来,曹幹在诸将中的地位最尊,此战之所胜者,系又因其计策之故,遂诸将推请了曹幹来做主持分配缴获之人。曹幹自是公道主持,宁愿本部分到的缴获少些,也必不使诸部义军的主将感觉到他们吃了亏。缴获分配完毕之后,曹幹且更是取出了一些分给了他部的缴获,令添入分给刘昱部的缴获中,他并不忌讳他的过往,与诸将说道:“昔我起事之初,自东郡而赴东海后,本山阳公之部属也。今蒙樊公不以我愚钝,亦以‘公’号赐,虽是居然与山阳公并为‘公’矣,然故主之恩义,不可忘也。因此,今战所得之缴获,我愿取出我部所分得的这些,添给山阳公。”萧成等人闻之,越发是赞佩不已。分罢缴获,回到本部,萧成与高宝说道:“之前我就觉得曹公不一般,非是寻常之士,然因此前与曹公少来往故,对他还不是十分了解。今观曹公举止做为,居功不傲,不以财货为意,重情重义,真人杰也!”高宝问道:“能和力大率相比么?”回想及力子都参加莒县盟会时的各类表现,面对高宝之此问,萧成嘿然,终是无有所答。
诸部义军两日后,各还本部之所在地盘,向其本部之各自大率进报此战之经过和缴获所得。刘昱亦率部於两日后还山阳。
曹幹在南平阳多待了几天,直等到了樊崇的回书来到,又给樊崇写了一封去书,这才率部还回定陶。这样一种对樊崇这个盟主的尊重态度,樊崇知后,对曹幹的好感更浓了。
还回定陶,必经山阳,路经昌邑时,刘昱已经早早的回到了昌邑,曹幹主动拜谒,刘昱却托病,未有见他。刘小虎出面,设置酒宴,款待曹幹。大约是出於刘昱不肯见曹幹的不安,刘小虎是夜喝了不少酒。宴罢还室,刘小虎醉眼朦胧,欣赏着室内案上的几朵春花,忽然喟叹。二狗子伺候她更衣洗沐,问她说道:“这回诸部联兵,大败景尚、王党,真是可喜可贺,大家却喟叹什么?”刘小虎衣衫落地,玉臂展开,任由二狗子服侍她,醉言醉语,喃喃说道:“高皇帝起於草莽,而肇建我二百年之大汉江山,乃可知英雄不必问其来处!阿幹一谋,两万余莽贼精兵,弹指间灰飞烟灭!真英雄郎君也!却我虽蒲柳之姿,自问之,胜过世间女子八九,然而如这案上之花,唯逢春风才得盛开,不知我之此躯,将来可得依於谁人?”二狗子大略听明白了刘小虎喟叹的缘由,她是刘小虎的心腹之婢,素来知刘小虎的心思,不禁掩口而笑,说道:“如大家这等世间之奇女子,莫说胜过世间女子八九,依小婢看,这世间女子没一个能比得上大家的!足可般配大家的男人,这世上,小婢看,也只有一个!”刘小虎问道:“谁人也?”二狗子笑道:“大家,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非曹郎谁人?大家,以前的时候,曹郎是刘郎的部将,大家若嫁他,是下嫁,现今曹郎几已与刘郎平坐,亦已拥一郡之地,部曲数万,大家既有此心,何不索性就挑明了这事?小婢料之,曹郎必是心花怒放,千肯万愿!”刘小虎举手,佯装打她,说道:“不得胡说!”二狗子嘿嘿笑道:“小婢面前,大家却还含羞!”刘小虎不和她说了,洗沐罢了,自上榻就寝。
次日醒转,小虎面色酡红,睡眼如丝,也不知昨晚是做了个什么梦。却无须多言。曹幹未做多留,今日即走,刘小虎亲送他出了昌邑地界,然后方才回转,这也不必多说。
入进定陶境,分派了胡仁、高况、郭赦之、丁狗等各部兵马,令之仍回他们各部本来驻扎之县驻扎,曹幹则自带了李顺等部回向定陶县。回到定陶县,休息了未有几日,这天张曼与耿纯等联袂前来求见。曹幹闻之,连忙请他们入室。
诸人在室中坐定。张曼开门见山,说道:“明公,景尚、王党所率之贼兵,被我徐、兖诸部义军一举歼灭,明公之名,现已是威震海内!在下愚见,正当趁此,拓展领土!”曹幹问道:“公之此话何意?拓展何处领土?”张曼说道:“曼所言之,指的自是东郡!”曹幹说道:“东郡?”张曼说道:“正是!”大家伙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无须隐瞒,只管直言就行。曹幹因沉吟稍顷后,直言说道:“张公、伯山,东郡的地理位置甚是要紧,西通河北。民间言之,‘得不得,在河北’。河北之此地,产良马、多出精卒,俯瞰洛阳,右控关中,要想推翻伪新,逐鹿天下,河北是一个必得之所。是以,东郡此地,咱们肯定早晚是要攻取的。但现下却似不可吧?”张曼说道:“若曼猜料的不错,明公之所以以为暂时不可,当是出於二故。东郡北,现有董次仲部盘踞,此其一;我军才经大战,需要足够的休养,才能再战,此其二。敢问明公,曼猜料的对否?”曹幹点头说道:“张公,你猜的一点不错!正是因此两故,我以为暂时还不到攻略东郡之时。”张曼说道:“设若只我一军,则明公之此两虑并无错也,可是若可用於攻取东郡的兵马不止我之一军呢?”曹幹若有所悟,看了看耿纯,说道:“张公,你是说?”张曼说道:“前伯山奉明公之令,赴河北勾连河北之诸部义军,与铜马等已约定,候莽贼兵到,他们渡河而来,与明公一同迎击。因我徐兖诸部义军会盟成功之故,此歼景尚、王党部贼,遂未用铜马之力。然我听伯山说之,铜马其实已有稍备战。明公,既如此,曼之愚意,何不就再联络铜马,与铜马共取东郡?”曹幹抚须而问耿纯,说道:“伯山,你既与张公同来,这可也是你的意思?”耿纯答道:“回明公的话,纯确然亦是此想!”曹幹问道:“铜马等部河北之义军,你有把握他们愿来助我取东郡?”耿纯笑道:“明公,我与铜马等部义军相约,请他们相助我军迎击莽贼之兵时,他们不就曾经提出,待击走莽兵之后,愿与明公分占东郡?是他们已有贪图东郡之求!只需我再往河北去一趟,与他们再上一面,纯敢有十足的把握,他们必愿与明公共取东郡!”
曹幹想了多时,说道:“我若攻入东郡,董次仲势必大怒。莒县会盟至今未久,会不会有损害盟约之嫌?”张曼笑道:“明公,这个好办。董次仲现所占据之东郡地界,荏平、临邑等区区数县而已,这几个县,咱们不去攻,仍留给董次仲,不就行了么?”曹幹思之再三,决定未下。耿纯起身,慨然说道:“明公,就别说董次仲现所占之县,暂可让与给他,仍由他占据;其人无才无德,明公当世之龙,便纵是把他现所占之县,悉数从他手中夺下,他又能奈何?莒县盟约固是才立,然纯闻之,只可人使器,不可器用人。莒县之盟约者,器也,对明公有利的,明公自可凛遵盟约;可若对明公不利的,明公又焉可受其拘束?如明公所言,东郡之此地,实属要紧之地,得之,明公即可由此西入河北!这个地方,断然不可落於他人之手。在下愚见,方今才灭景尚、王党部之两万余莽贼精锐,明公正威名大振,实宜趁此良机,即取东郡!迟则,恐有变也!”曹幹问道:“伯山,你所谓之变,何指?”耿纯肃然说道:“纯忧之,董次仲有可能会向爰曾、刘诩借兵,亦趁此回歼灭景尚、王党部之势,而生全吞东郡之心!”这还真是极其有可能的一件事!曹幹顿时警醒,不复犹豫,当即说道:“张公、伯山,你两人此议甚是!正合我意。明日便招聚诸将,我等商议用兵东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