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明咬咬牙,将这一条也给记了上去。
他确实很幸运,父皇三个皇后,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父皇和三个母后疼着,两个姐姐宠着,他简直就是泡在蜜糖里长大的。除了长姐过于剽悍,给了他极大的压力迫使他自虐一般去学习,去充实自己之外,他就不知道愁字怎么写的。但他的后裔不可能都像他这样幸运,子嗣之间为了那最高权力发生争斗,那是迟早的事情,他必须去面对。
反正这一天早晚要来的,还不如及早做好心理准备。
“要是实在守不住这江山了怎么办?”他问出最后的问题。
李睿严肃地看着他,说:“真有那么一天,你得记住:国可亡,天下不能亡!要是胡马入中原、黎民百姓沦为两脚羊的噩梦再次在这片土地重演,我们李家就会跟司马家那样,被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你明白吗?”
李建明说:“儿臣明白!所以儿臣才想知道,该如何做才能只亡国,不亡天下!”
李睿说:“想只亡国,不亡天下,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在再也撑不下去了的时候将各州郡分封出去,将募集兵马筹集粮饷的权力下放,将手头上还有点才能的官员甚至藩王通通委派出去,让他们在这片土地建立一个个独立王国!”
李建明一惊:“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
李睿说:“要的就是天下大乱。儿子,你要记住,在王朝无力维持下去的时候,天下大乱将是必然的,是无法避免的。天下大乱固然很可怕,但这只是华夏族群的重新洗牌,一切陈腐的、阻碍这个族群进步的东西都将在战乱中被无情地绞碎,早已固化的阶级将被众多英雄豪杰的铁拳砸成齑粉,当一切毒瘤都被涤清之后,天下就会重归一统,开始新的篇章。你要做的就是主动去开启这样一个乱世,加快它的进程,尽量缩短洗牌的时间,让那个注定要开启新篇章的英雄尽早登上历史舞台,而你,也可以获得一个体面的结局。”
这一晚,父子俩聊了很多很多。由于是密谈,史官没能将他们谈话的内容记录下来,大隋的臣民无从获知他们到底谈了什么。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这次密谈的影响极其深远,以至于数百年后犹有余波。
该交接的都交接完了,李睿开开心心的带着北宫静、羊绣和诸葛慧离开皇宫,满世界的潇洒去了。
这一家子先是在关中、并州等地游玩。此时的关中和并州,已经看不到多少胡人作乱留下来的痕迹了,昔日残破的废墟变成了繁华的城镇,往日售卖人肉、奴隶的集市摆上了琳琅满目的商品,田园中的荆棘被铲去,庄稼郁郁葱葱,长势茂盛……二十多年前那场可怕的战争仿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不过在大城镇,时不时可以看到胡人的面孔。他们要么受雇于隋人作短工或长工,干些侍弄庄稼、放羊养马的活计,要么组成商队,将草原上的牛羊马匹运到这边来卖掉,拿了钱后买上草原上看不到的烈酒、茶叶、粮、棉布、铁锅等等东西,运回草原去出售,一来一回,可得数倍甚至十倍之利。在交易时,这些胡人都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得更加热情,更加真诚一些,每做成一单生意都会连声道谢,那态度甚至有点儿谦卑。
其实大可不必,当下的法律规定,只要是在大隋境内定居的,就没有胡汉之分,通通都是隋人。在大隋的学堂里有不少胡人的小崽子,在大隋朝堂中时不时会出现胡人官员的面孔,而在边塞地区,胡人边将、军事比比皆是,胡女嫁入汉地、胡儿成为汉人女婿这种事情更是屡见不鲜。过往的恩怨已然过去,牢记那段历史就是了,真没必要继续去纠结它。
北宫静感慨:“感觉有点陌生啊,我都快要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羊绣说:“变化实在太大了!”
诸葛慧说:“一切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喜可贺。”
一行人来到洛阳。
此时的洛阳,繁华远胜于魏晋时期,人口多达百万之众,经济这繁华,人才之多,令人咋舌,看着这样一座气象万干的城市,谁敢相信在三十年前它是何等的残破、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