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恨都源自于爱。明榄以为过了那个2012被传的沸沸扬扬的世界末日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后来才发现,原来只要还活着,总有可以让你失去后痛不欲生的事情在等着你。
从白露到霜降,连烟雾都在追着光飞翔,贪婪的享受着最后的温暖时光。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肆无忌惮的照射在一张表情麻木到近乎呆滞的脸上,好几天没有刮胡子了,生硬的胡茬如同明榄一样---在剃须刀没有到达之前,倔强,固执,甚至愤怒到抱着不死不休的态度生长着。
从接到星星发来的离婚协议开始,明榄就变成了一个像是在等待死刑来临的囚犯。常常会忘记自己置身何处,甚至会想不起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比如坐在马桶上看着手机上厕所,起身之后会把手机当成手纸一并丢进垃圾桶。茫然的看着狭窄的卫生间,却想不起自己是何时进来的。
比如通常会在踩着单车去公司上班的路上经过一座桥,点然一支烟。在到达公司门口的时候将一支烟刚好抽完。然而那天明榄刚抽完一口,将烟雾吐出来。却发现怎么也吐不干净。一直吐到公司门口,吐到差点缺氧。才想起来---原来天已经很冷了。之所以吐不干净是因为吐得是哈气。
明榄的变化,连一向不在公司的老板都发现了。在被老板叫到办公室开导了一顿之后,离星星给他下达去办理离婚手续的时间已经只剩下2天了。2天=48小时=172800秒。
明榄觉得连2012世界末日的时候都没有如此恐慌过。除了大动脉破裂那次。现在想想,原来那次就像是跟死亡进行的一场殊死演习,当时握着她的手,侥幸赢了。而这一次深深的无力感让他觉得自己像是深陷流沙之中,那双在死亡面前也不曾松开的手终于要离他而去了。等待他的将会是一场没顶之后无休无止的暗无天日。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野哥说要请明榄喝酒,为他践行。于是拉着公司的另外一个同事老齐一起,从德庄火锅,吃到烧烤店。从德庄自己酿的药酒喝到百年迎驾。野哥因为酒量不行喝了一瓶江小白。瓶子上写着:明天的事情儿,后天我们就知道了。明榄当时还傻x的觉得说的挺对。事后证明明榄真是喝高了。以至于最后怎么回家的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明榄在野哥的敲门声中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地板上和脸盆里到处都是呕吐物。因为时间关系便交代野哥务必帮忙清理一下之后,甚至都忘了洗脸,便收拾了一下背包,叫了辆出租车去了车站。
等待总是漫长的,尽管头痛欲裂,可是明榄还是希望发车时间能够无限的延长下去。这是明榄第一次觉得班车延误也能让人心生感激的念头。因为这班车来了,他的星星就要走了。明榄甚至希望大巴车在来的路上突然抛锚,或者自己在掏口袋的时候把车票掏丢。可是在摸了三次口袋之后,那张车票依然安稳的躺在他的口袋里。
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明榄拿出手机发现昨晚喝醉竟然忘记充电。系统提示剩余电量不足百分之十。明榄点开星星的微信头像,看了半天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于是翻开通讯录,从头翻到尾,却依然不知道要打给谁。迷迷糊糊的胡乱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要走了。”明榄对着电话那头说。
“你在哪?”电话里传出一个略显关切的温柔声音。
“车站。”
“需要我去送你吗?”
“不用,车马上就要开了,谢谢你能接听我的电话。我不知道要打给谁。”说完明榄便挂了电话。甚至连谁的声音都没有听出来。
原本以为找个人说句话之后会好很多,却发现只是让自己更难过。加上酒精在胃里翻江倒海的折腾。明榄终于忍不住趴在垃圾桶上吐了起来。想到过了今天那个陪了自己4450天的人就要离自己而去了。心里的疼痛在也无法抑制的化成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了。
旁边座椅上的一个大叔看到明榄一边呕吐一遍哭,于是递了一张纸巾过来。明榄摸了一把眼泪看了一眼,伸手接过来说了句谢谢。紧紧的攥在手心里,像是攥着一生中最后的东西。直到指甲将手心扎的生疼。终于再也无法抑制的大声哭了出来。
旁边的大叔问明榄怎么了。明榄把头伸进垃圾桶里说我要离婚了。大叔拍了拍明榄的肩膀说:“孩子别难过”。然后摇摇头走了。
吐了一会儿,明榄起身走进车站的商店买了一杯豆浆,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售货员,带着哭腔说:“多少钱。”
售货员说:“6块。”
明榄摸了摸口袋,又翻了翻钱包,发现身上竟然没有一分现金。问售货员能微信支付吗?
售货员说:“可以。”
付了账之后发现手机只剩下百分之五的电了。于是跑到旁边问另外一个售货员有没有充电宝卖。
售货员说:“有98的和138的,你要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