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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情不知所起(一)

可白裳一直都是淡淡地,对谁都不甚上心。石竹也是个温吞的人,似乎也不急于一时,就这样小火慢炖,仿佛早拿准了白裳迟早会喜欢他。

白裳心中有过计较,因着之前闹得轰轰烈烈的凶杀案发生在她身上,同德高中的老师,不论男女,向她示好的并不多,除了夏蝉,就剩下石竹了。她总想自己是否应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橄榄枝”,也许选择石竹并非坏事。他与她年貌相当,虽然人文弱了些,家境稍逊些,但她并不看重那些。

想到今早险些被亲爹押赴督军寿宴,她心里越发觉得,单就成婚而言,石竹是个不错的选择。

“光华剧院新排的话剧《孔雀东南飞》今日首演,家姐在剧院工作,留了两张票给我,白同学有时间吗?不如一起去?”

《孔雀东南飞》首演……白裳没来得及细细斟酌,已经答道:“好。”

石竹终于约到心仪小姐,展颜笑道:“那我们现在走吧,晚些恐怕赶不上开场。”

白裳早先就听人讲话剧社正在排新剧目《孔雀东南飞》,没料想一转眼已经到了公演的日子。去年的萧伯纳名剧《华伦夫人之职业》在承平公演,反响大热,到了一票难求的程度。

两人到学校门口搭人力车去剧院,人力车夫脚程极快,抵达剧院时,话剧还未开场。石竹建议先去吃东西,“饿着肚子看剧,心情恐怕会差很多。”实则想拉长两人相处时间,却要百般掩饰,生怕被人看穿心思。

白裳觉得有道理,便随他进了一间面馆。落座后反而局促起来,心仪已久的女孩子就坐在正对面,石竹眼睛不知该往哪摆,生怕多看一眼就被当成登徒子,只得低头看桌面上纹路里的油垢,不时偷眼看对面的白裳,越发觉得入眼,巴掌大的脸上仿佛嵌了两颗明珠,眼中蕴满了水汽,只要朝你眨眨眼,就会有泪珠掉出来似的。石竹心中已有比喻,她就像风雨里的白玫瑰,纯洁无暇,脆弱可摘。再低下头去,面上平静,内里已经风起云涌,甚至他感觉白裳就是他命中注定之人!

用餐时间,客人一个接一个进来,石竹在抬头与低头间做了无数次循环动作,终于再次忍不住抬头,不期然撞上温言的眼睛,两个人目光在空中相遇,仿佛遭遇了一回电光火石般的久别重逢。

不过这全是石竹一人的独角戏,没观众。

直到两碗面和一碟小菜上桌,他还沉浸其中。怕被对面的白裳看穿,只能选择埋头吃面。两个人不交谈,白裳也不觉得闷。印象中的石竹……算了,她对他印象寥寥,只知道他时而活泼,时而安静,是个难以琢磨的人。话剧《孔雀东南飞》取材于乐府诗《古诗为焦仲卿妻作》,是个悲惨的爱情故事。温言算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结尾处焦仲卿与妻刘兰芝双双殉情,她不免潸然。直到走出剧院,仍旧不禁回味。爱情这东西,怕是只存在于戏剧里。

话剧院外的大道上,一人在车上注视着出来的一双人,男的略高长相清秀文文弱弱的,女的优雅淡薄气质非凡,肩并着肩,交谈甚欢。

白裳九点左右进家门,好在不算太晚,门房给她开了门。刚进内院就听见白方在骂人,“一个彭庆余,就被他们这样层层盘剥,白家迟早要卖宅卖田。”说罢又“呸”了一声,“什么座上宾?不过是被人顺手拿来当枪使罢了,还专朝自己人开枪,对着中国人开枪!”

二太太柳心在一旁劝道:“小声些,不怕被人听了去,拿住话柄。”

白方梗着脖子道:“我敢说就不怕被旁人听去!”

他骂人骂到口渴,端起茶就喝,见到白裳进了门,皱眉道:“怎么这么晚?”

白裳“唔”了一声,“去图书馆忘了时间。”白方叹了口气,“裳儿,不要整日只知埋头读书,多结交一些条件相当的少爷公子,对你没坏处。彭大帅家三少爷生辰,恭贺的人要踏破督军府门槛,这样的绝佳机会都被你错过。”

白裳默不作声。

二太太也跟着搭腔,“你爹说的没错,你也老大不小了,18了啊,再过几年就嫁不出去了。”

白裳实在听不下去,冷声道:“我爹都不怕丢脸,你怕什么?再怎么丢脸我都不会给人做小,抢人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