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去世那年我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第二天父亲去了停尸房,看母亲最后一次,他叫走了所有人,一个人在里面待了很久很久。我只听见扑通一声,那让我想到母亲被撞是的声音,沉闷而又响彻,悲鸣一声随后哭声穿入云霄。再好的门和墙也挡不住那哭声,直穿心灵。我看着门上的挂牌,停尸房里很冷,不知道母亲会不会感到冷,也许我好好的活着,她似乎是一种解脱吧。“咔嚓”一声,父亲从里面走了出来。我与他对视,空洞漆黑不像来时看我的神情,透露着冷漠,悲情,似乎也是一种死亡的象征。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他没说话我也没理他,我推开门走了进去,我显得比父亲平静的多。没有哭闹,不像是个孩子,在外人眼中还可能显得冷漠无情。我满满地掀开盖在母亲脸上的白布,出乎意外的是她显得祥和,似乎并不是痛苦,我竟感到一丝喜悦,只是想着她那么厌恶这些生活忙忙碌碌,可是去世时是我少见的容貌。我笑了又哭了,哭的是怕她见不到我时的无依无靠,想到我时的落寞孤寂。我叹了一口气,把眼泪憋了回去,盖上白布转身缓缓地走出了房间。父亲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我出来的声音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她自顾自地喃喃低语。我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背示意走了,出了医院回家一路上我们没有任何对话,似乎都是在想着什么。
到家了,我爸去他的行李箱中找着什么,他掏出了一大钞票,她数了数,凑出了五千,他用细绳子把他们捆起来,卷好最后看向我慢慢的走了过来,拉起我的手,一把把钱塞到了我手心里。
“这是干什么?”
“拿上我这些钱给你母亲半个葬礼吧,不用太风光,平平静静地走了就行。”
说完他就转身收拾行李了。
“你不去吗?这么重要的事情啊!”
“不去,哎,要安安静静,你有空去舅舅家吧,我就不带上你了,从今往后就当舅舅的儿子吧,去哪了记得听话,对不起啊。“他哭了,嘴唇颤着,鼻子也红了,眼泪从那眼眶溢出,止不住地流。他赶忙用手擦干,转身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砰——”的一声,还是这么熟悉。上一次是离开打工,但这一次算是抛弃吗。我很听话没有哭,只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拿起了放在床头与母亲的合照我。我带上钥匙出了门,一路跑一路跑,跑到了祭品专卖店。那是一家小店,看样子只有四平米左右,老板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爷爷,头发花白看样子似乎也有七八十岁的样子了,他坐在中间,周围便被那些纸扎和花圈围着,看起来让人窒息和拥挤。每当有人从他店前走过他都会笑着打招呼,可爷爷奶奶说那晦气,是要小孩子的寿命给自己用的,他肯定活不过九十岁的。现在再看看,听那些话简直是胡扯。
“要点什么啊小伙子?”他的声音很和祥,满脸的慈爱,手中还折着千纸鹤。
“母亲去世了,我不知道要写什么,您看看那些什么好,安安静静的走就行了。”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我,一副老花镜过并遮不住那深邃的眼睛,他挣了挣眼睛,似乎是想努力看清我的样子。
“哎,那就拿点纸钱,三炷香和两个花圈吧啊啊,可怜的孩啊。”他的声音显得有些乏力和苍白。似乎就像是世间只有他一人,无亲无故般难受。他转过身,在里面翻找着。这时他的收音机突然响了起来,似乎是在报道母亲的那场车祸,我把身子俯下,耳朵凑近,听见了“百合路发生车祸”着七个字时便心里咯噔一下。
“就报道和现场目击者讲述的是,黑色轿车失控撞向路边,正好这时有两位女士经过,但可惜的是两位女士全部身亡,而司机也奄奄一息,报警的是路边站岗的交警,随后救护车和警车相继赶到,但可惜的是由于路边的人流量巨大,导致救护车没有及时的到达现场,虽然有人说当救护车来之前有人在做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还有的在帮忙推车,但这都无济于事了,之后送往医院的路途中警方联系了家属,止联系到了李方家属但也没能见到最后一面,而赵方家属却迟迟联系不到,往上猜测是家庭并不和睦,儿女和丈夫对他们不关心的话语较多,最后又有路人说看到了一位三四十岁的男人,跪在路边哭喊着问救护车的去向,但没有人告诉,这只是我们不知道救护车是哪个医院的罢了,而现在最新的消息是警方发现赵家丈夫要出省的信息,在这可能应对了网友的猜想,目前新闻联播还在报道,实时会出现最新消息,请大家关注,谢谢。”
我听着这新闻,扎心,莫名的空落,没有人在意真相。浮云飘过,看不透的云层,林山一角,不知其面目。断章取义,能拨开云雾?能看出全貌?我不清楚谁的“理智”占领了最高点,仿佛回头一看众山小,这似乎很愚昧,却有着带领着,这似乎很聪明,都会有自己的高见。
“喂,小伙子没事吧,这新闻……..”
“没事,只是心中难受罢了“
我没告诉他真相,只是搪塞过去罢了,但他却像是猜到了一般变默不作声了,过了一会,他把东西打包好给我递了过来,我把钱放到了桌子上,我想双手接过却又停在了半空迟迟不肯往前伸去。我满脑子都回荡着那场车祸的场景,徘徊着那新闻中记者的声音。我眼神空洞,望着那一份属于我的也属于母亲的东西。
“别想了,你的父亲不会抛弃你们的,可能男人的苦衷说出来,也只会让你感到更大的压力,放心吧,你还小前方还有路,拿上回去吧,好好的活着,过去就好了。”
我似乎是没听见他说的话,只是默默地接过,捧在手里。它们好轻,在手上像是多余的一样,这似乎是没有意义的,我渐渐地停下了脚步,回想着父亲的行为举止和言语。我试图从中找到答案,但这似乎并不尽人意,我反反复复除了父亲每晚都会起床在客厅带上一段时间以外我找不到任何线索了。慢慢的我又加快了脚步,不知不觉的走回了家,打开门漆黑一片,这次也如同等待父亲回家的场景般,可这一次桌子上永远的只会留下一杯水了。我刚坐在沙发上,没过一会就就打来了电话,说是让我去参加葬礼。那个时候已经有十点多了,乡下的路很黑,偶尔的几盏灯也忽闪忽亮的,灯光打在地上,我的倒影也在来回踱步。天很黑,路边的野草长得也很高,遮住了这条曲折的小路,看不清前方,即使有微弱的光芒,那也看上去无济于事。
当我到了目的地,那是我们家的一块田,田不大只有两三亩左右,我们找了一处位置最好的地方,把草除了,留下一块空地,回头望去也正好能看见一家亮着灯的屋子,那是回家的方向。那场葬礼很简单,两个人藏在了一起,看上去似乎并不光彩,说出去也并不好听。大过年的也没人过来,田野间,乡村间,天空下,显得是如此寂静,那虫鸣鸟叫似乎是最后的回应。我蹲在了地上,拿出了包里的东西,那是些之前买的,我点了一把火,一张一张的烧着,也吧香点燃轻轻的插入坟头,最后把那两个花圈放在了坟包上,它不大只是写着她们名字的两朵白花罢了。那盆子里的火越烧越大,火苗在空中肆意窜动摇曳,世界让它都变得模糊了,透过火苗,那恍惚不定的视线中,似乎有两个人,像是她们,也像是我们,照得难舍难分又让人心碎悲情。
回家的路上也以到深夜,身后时时响起噼里啪啦的响声,漫天的烟火也在四处窜懂。这响声似乎还夹杂着那欢声笑语,那人间烟火,那灯红酒绿。那一个晚上我们也没睡但似乎屋内是黑乎乎的,没有灯笼即使是提前准备好的对联也没有贴上,看不见一点那喜庆那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