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呢?不想吃饭了是不是?赶紧干活!”团丁大声的呵斥让大法师不得不咬紧牙关弯下腰来继续拔草,嘴里嘟嘟囔囔肯定是把各种恶毒的诅咒和言语都用上了。少天师宝瑞无奈地叹口气,暗自摇头。
他俩从卫所里逃出来以后闷头就蹽下去十几里地,没想到前边就有关卡在搜检行人,吓得他们只好折向西往铜川来。没想到半路还是被抓了,这回更惨,被送到采石场敲石头,据说敲下的石灰石是用来给新建成的银行大厦刷墙用的。第二次脱逃后跌跌撞撞,来到这老爷庙里歇息,醒过来就看见团练的兵们正围着自己看热闹。
离自己人就两天的路程,少天师决定先不跑了,让干活就干活呗。好在有吃喝、睡得好,攒足体力、藏下干粮,这次非得回到黑三的队伍里不可!
也不知道大法师的诅咒管不管用,反正李丹这时候正站在提学府里,他是来拜访的。到西安以后只是派小牛哥去陈家以同乡名义来往了几次,李丹还没无耻到迫不及待去求婚的地步。据小牛回来说,陈仕安颇显老态。他听说宋姨娘被李丹送到白马坡居住,而且还生下个小公子,欣喜得老泪纵横。陈家变化很大,夫人去世了,**嫁给了庆阳武义军指挥使郭宗义的儿子郭天有,现在家里只有梦儿照顾着陈仕安的起居。
这可有点麻烦,如果李丹现在娶了梦儿,那么谁照顾陈仕安呢?陈仕安自己倒很看得开,李三郎和自家二女的事他早听亡妻说过,也很感念他当年提着棍子要去劫走梦儿的情分,至于照顾宋氏母子就更不用说了,他自觉欠下李丹很大人情。当年的毛头小子,经过上饶、抚州、辽东三战,现在不仅声名赫赫,而且成了皇帝非常信重的一方大员。有消息甚至说若不是他太年轻,皇帝甚至要考虑让他入阁拜相。不过人蹿升太快也不见得是好事,所以陈仕安对女儿与李丹之间的书信往来,一直持不反对但也不热心促成的态度。
直到李丹亲自登门,他看着这个高大健壮的小伙子由衷地赞了句:“三郎酷肖汝父,而体格又过之矣!”
“到西安之后忙于政务,无暇来访,请叔父勿怪。”李丹向他道歉。
不想陈仕安神秘地一笑:“我知道,你虽然只是挂右参政,但却是皇命的陕甘宁边巡抚,军、政大权实际都在你手。泽东,你了不起,莫说本朝,就是捯至前宋也无出汝右者啦!”
“叔父这是在提醒晚辈戒骄戒躁?晚辈牢记了。”
陈仕安很意外,没想到他还未说明,对方已经猜到了。怪不得这小子被皇帝喜欢!他点点头,拈着须子轻声说:“我虽然只是个提学,但是朝中也颇有些朋友、同年的。泽东啊,皇上要用你,可有人不乐意,这个你心里有数吧?所以,我现在不能让梦儿进你的门,即便有皇后娘娘的口谕也不行,你懂吗?”
他这话让李丹愣住,眯起眼来想想:“叔父以为如果我现在迎娶梦儿,可能有人拿这个来说事甚至弹劾?”
陈仕安揣起手看他:“陕事最主要的是什么?”
“钞币、黄道教,还有隐户,可对?”
“你现在解决了哪一件?”李丹不语,陈仕安接着说:“哪个都没解决你急着娶亲,不是给人家递刀子吗?我当年就够傻了,没想到你更傻!”
李丹赶紧起身:“叔父教训的是,侄儿一心都在妹子身上,倒没想到会有人拿着个发难。”
“非也!”陈仕安摇头,拉他坐下,然后低声说:“我有同年派人来送信,说朝中别有用心之人就在等你成亲这个信号。成亲之日不单是弹劾之时,而且还会有许多你意料不到的糟糕事冒出来,让你顾此失彼,然后你就会被贬到某个偏远的小县城里,再也别想回来。我觉得人家的提醒并非空穴来风,你可要想好如何应对!”
李丹低下头想了想:“叔父,若侄儿现在不娶梦儿,恐怕他们也要发动的。”
“也许,但我们何必让小人手里多一把刀呢?”
“明白了。”李丹点头:“您的意思:保存自己、消灭敌人?”
陈仕安一愣,继而呵呵地笑起来:“你这个说法倒是很新奇,不过确实是这么个意思。”
“感谢叔父,您就像先父般指导侄儿,感激不尽!”李丹拱手,又说:“还想向叔父了解一件事。”
“请讲!”
“给您送信的那位大人,可是荆湖川蜀籍贯的?”
陈仕安直直地看向李丹,过了几息,他微微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