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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海之涯边

九月初二,晌午时分,一艘梭斗船在几只海鸟的追逐下渐渐靠近了琼州北岸的码头。

未几,一个披头散发的黑袍少年人走上了船头,抬头望了一眼,脚尖一点,将身一跃,中途踩着一张竹排借力,一个翻身便飘过了十几丈的海面来到了岸上。

有个值守在岸边附近的兵卒,被这情形顿时吓了一跳,短促惊呼一声,却惹得身边的同袍们哄笑了起来。因而恼羞成怒,他骂了一声:“哪来的野小子,却将琼州码头当成耍猴戏的场子了么?”

说着,一紧手中长矛,就要追过去将人拦下。

只是他刚迈出一步,却被一位同袍拉了住,就听那人说道:“你没看到那小子的佩剑往地上滴着血?”

“那又怎的?剑身带血,八成是杀了人,正好捉他伏法!”

“伏你妹的法!”劝说者骂了一句。

“哥哥教你一个乖——宁惹积年大盗,莫欺郎君年少。少年仔烈血如火,发起疯来天都敢捅个窟窿,哪管什么王法军法?你看那船,少说也要三五个人才能开动,可如今已触了码头,却不见半个人出来探看,怕都已那少年仔杀光了。你敢上去找茬,就不怕也被杀了?咱是当兵吃粮的,不是衙门的捕快,不该干的活就别他|娘|的往身上揽。”

“咱琼海卫可不是内地那些屯田种菜的卫所可比,老子连倭寇小矮子都杀过几个,会对付不了一个小崽子?”

“你他|娘|的可真是个蠢脑子!便是能对付他又怎的?捉个少年仔,莫非还能换到悬赏花红么?眼下最要紧的是上船去。”

这人往那梭斗船一指,“里边的人真要是死光了,不说有多少无主的财货,单是将那船卖了,也够咱哥几个发一笔财啦!”

他这话一出口,便将众人点醒,当下再无异议,争相朝着停船的地方冲了过去。

“倒还有几分眼色。”藏身于码头挑夫队伍之中苏冲收回了目光,疾步转进了一条巷子,循着头顶烈日的指引往岛内走了去。

比起内地大州来,琼州岛这等地界,喻作巴掌大小也不为过。

只是一州之地毕竟不是双腿可量的,苏冲走了好一阵子,仍未看到长街尽头。

不久感到饥渴,他便进了一间海鲜酒家,先要添饱肚子,再寻个客栈安顿下来。

不料一才进门,前来迎他的伙计就是一惊,出口问道:“这位公子,瞧您脸色,可是不服琼州的水土么?”

苏冲闻言一愣,自己的面具还没有摘掉呢,随即回过神来,苦笑着扯了个谎:“来时晕船,脸色难免不好,倒不是生病所致。你且指点个好位置给我,再上几样拿手的饭菜来。”

那伙计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放下心来,连忙引着寻了个位置坐下,又沏上一壶茶水,随即赶去灶上传菜。

许是饭时未到,这能坐十几桌的店里如今只有两桌客人。苏冲大略扫上一眼,发现其中有着异国来人,便猜是跨海殖货的海客一流。

他看惯了异国风物,这时瞧见深目高鼻、金毛碧眸的人种便也不觉稀奇,只自顾往白瓷碗里倒了些清茶,端起来打量杯中照影。

水镜自是不及铜镜、银镜那般照得清晰,只是他看了个大概之后,也知自家面色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