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越发的思念自己的弟弟妹妹,想知道他们是否还安好。
他偶尔会想起程云素和王离。
他想起王离说过,如果他们此行顺利,他会安顿好事情之后,跑回来找他喝酒的,他很想跟他再分一壶酒。
但他不无悲观地想,他们回去之后将要面对的命运,只怕并不太乐观。
但他仍是会想起程云素,想起山中只有欲却并没有情的那一夜。
他知道自己于程云素而言,只是一片浮云,飘走了也就飘走了,并无丝毫值得留恋的价值,但他更知道,那是第一个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女子。
所以,他思念她。
由是他越发的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但偏偏,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天天的好起来。
尽管仍是虚弱的连走动几步都要喘起粗气,但真的是在好起来——有时候,他甚至会痛恨自己这个怎么都不会死的身体!
他不知道曾有人把他视做野草,认为他是怎么作践都不会死,怎么踩踏都会顽强地绽出新绿的存在。他只知道,生命中的第一次,自己是真的并不想活下去了——因为活着,已经成为了一种折磨。
他盼着三个弟弟妹妹能早日回来探望自己,但又深深地害怕他们的回来,会让有心人惦记上他们。
于是他希望自己尽快死掉。
他已经能够清楚地预见到自己未来的生命。
他将无比虚弱,他将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他不但早已被斩断了修仙的前路和奢望,现在甚至连十几年磨砺出来的杀人之技,都已顷刻间归于烟尘。
顺远镖局连一个喂马的差事都已经不会给他。
他现在也铡不动草料了。
即便好了,也是如此。
他已经撑不得船,下不了水,更打不了鱼。
他已经拿不动刀,砍不了柴,更杀不了狼。
偶尔回想起来,他想起自己在几天之前认真考虑是否要做顺远镖局的副总镖头时那曾经的自得自满与自暴自弃,会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有些幸福。
他觉得如果不遭遇这样的事情,或许自己从此真的就安安稳稳的待在那镖局里坐个副总镖头了呢——那样说不定自己真的会很幸福。
娶个老婆,生几个孩子。
行镖路远,马瘦人黑,一路风尘地赶回来,老婆孩子就在家里守着,烧了热热的水起来,好好地洗个澡,抱着儿子去喝大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