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中年人的身后,在街上转弯抹角,又深入小巷,最后才在一间破败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张残倒是有些意外,按理说金府的财力何等雄厚,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金府的下人们应该也是比较殷实的。不过随后又一想,下人终究是下人,哪怕居身于华贵的殿堂正中,也不过是服侍人的份儿。所以,看似他们离富贵很近,但是真正的距离,其实他们与更多的人,完全没有区别。
始终都还是穷苦之人!
进了门,入了室,家徒四壁,甚为冷清和寒酸。一个美妇正抱着一个三五岁的男童,于火盆前烤手取暖。
红彤彤的火苗映在她的脸上,倒是让这美妇也颇具一番风味。
正常情况下,家里的汉子满身的血污,贤惠淑良肯定要上来关切一番,嘘寒问暖,送上呵护。好吧,就算张残和丽儿两个外人在此,她腼腆内敛,不好显露真情,那么也至少应该起身迎客。
然而这美妇却似乎连这些基本的常识都没有,甚至她看到自家的汉子如此狼狈,也只是眼角瞥了一眼,张嘴却说:“一大早出去,现在空手回来?你不知道我们娘儿俩都快饿一天了吗!“
她的语气咄咄逼人,眼神中的质问也彰显尖酸刻薄,别说是这个中年人了,哪怕是一旁的张残和丽儿,都被这种余光给映得有些不太舒坦。
家中确实再无颗米,张残是嗅得到的。本来他还有些诧异,不过想到前阵子尚州城里粮食紧缺,或许粮价急涨之下,这中年人不只俸禄全用作买粮来用,家具恐怕也是因此而典当出不少。
这中年人也不知道是怎么能够在这种注视下,还能站稳的,他低着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早上出门的时候,布粥的时间已经错过了。再等等可以吗?晚上,就又有布粥了!“
“哈,布粥布粥!金府多好的饭碗,你也没能耐保得住!我当时真的是瞎了眼了,怎么会嫁给你这种人!真是糟了我这辈子了!“那美妇忿忿不平,字字句句,都有剜心的妙用。
她似乎一点也看不到,她汉子的额上脸上,还有暗红的血迹似得。
而中年人叹了一口气,依然是低着头,无话可说。
刚才中年人也说了,他是刚被打得。然而他在外受了气,挨了打,倒在雪窝里丢了半条命,可是回到家里的时候,得到的,却不是理解,不是宽容,也不是安慰,而是苛责。
好像他在外不是为家,而是在风流快活似得!
张残皱了皱眉,忍不住说道:“嫂子,你真的看不到大哥其实受了伤了?刚才他的胳膊……“
“他受伤不一定是他自己不小心吗?怎么?我们娘儿俩饿了一天!难不成他一个馒头一个子儿都没有给带回来,我还得费着唇舌温声细语的向他道一声相公委屈了?相公辛苦了?“美妇凶巴巴的望着张残,张残忽然就觉得,她的这张脸,真的可惜配不上她的这颗心。
“对不起!“中年人叹了一声,也终于抬起了头,满脸的复杂和疲惫。
胳膊上的断骨之痛,也被他目光中的茫然和无奈给彻底医治好了。
怪不得,张残刚才说要把他送回来的时候,他欲言又止呢!还以为他是矛盾着该以何态度去应对张残,原来,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回家之后的种种。
“别给我来这一套!布粥的时间又快到了!要是再拿不回什么东西,你也别回来了!“美妇很不耐烦,嫌恶地看了中年人一眼。中年人则又是叹了一口气,说实在的,张残都替他窝囊,并立一起,更感面上无光。
“嫁给你,真是我这辈子的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