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脸上没什么笑影,兴致并不算高,只专心跟桃子较劲,像是赌了气来的。
徐行之轻描淡写地摇扇道:“……没什么大不了的,跟一头朱厌兽打了一架而已。它差点撕了我膀子,我取了他的心头肉。这般算来,并不算吃亏。”
周北南嗤之以鼻,并不相信:“一只猢狲就能将你逼成这样?”
徐行之还要夸口,孟重光闷闷地开口道:“之前师兄查询药典、殚尽心血,熬了数月,好拟写能使白骨生肉的方子,此方需得以朱厌的心头肉做药引,施药时再加上活夔牛的腹皮包覆其体,才能起到上上之效。师兄将山中诸事托付于我,拿了‘闲笔’便去寻找那上古异兽夔牛的踪影,力战一场,身上已带了伤,却还不肯停手,要去和朱厌厮斗……”
徐行之嘿了一声:“就你话多,拆我台是不是?”
孟重光赌气道:“重光不敢。”
徐行之看他脸色唇色都煞白煞白的,不觉心软了些,张开竹骨扇面,将二人的脸一齐挡住,压低声音道:“……都哄你两日了,怎么还闹脾气呢。”
孟重光不答。
“给我点面子。”话虽如此说,徐行之可不是顾忌颜面之人,对着孟重光微微张开口来,“手不方便,喂我一口。”
孟重光饶是生气,对上徐行之含笑带光的眼睛亦是无计可施,取了细竹签,扎了两块桃肉,托送到他唇边。
徐行之坦然接下,同时凑近他轻声道:“……等晚上回去再哄哄你?”
孟重光不言声,但唇角作出努力下撇的模样,显然是费了些力气才将笑意压住。
暂且安抚住闹脾气的小崽子,徐行之神清气爽地合上扇面,又饮了一杯酒,咂咂舌,赞道:“这桃花酒甚是可口,一会儿叫我带回一坛子去,送给师父尝尝。”
曲驰自是满口应允。品桃会继续进行。
片刻后,周北南又察觉到了不对。
他对着自己眼前的桃子端详一会儿,又细细看了曲驰眼前的果盘,疑道:“……曲驰,你简朴我知道,但也不至于这么亏着自己吧。”
用来招待来客的鲜桃个个水灵饱满,切开来汁液淋漓,诱人食指大动,而曲驰面前的桃子虽是殷红欲滴,但一个个又小又丑,卖相很是不值一提,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三两颗长得歪七扭八的,很是寒碜。
曲驰不以为意地拿起一个,用刀具切开时,神情与动作竟带着些庄重与温柔:“……长得不大好看,但是味道很好。”
他将切下的果肉咬入口中,甜得像是含了一口蜜,嘴角也带上了一点温柔的弧度。
曲驰从小被师父明照君带入山中,非甘露不饮,非灵果不食。虽说甘露寡淡,灵果无味,但吃多了,也就习惯了。
他从不知可口为何物,好在也并不向往。
痴傻了那些年,如今豁然开朗,灵窍重开,曲驰索性不再拘束自己,很愿意去体察一下人间百味。
而最先让他领教这人间至甜之味的美好的,就是这株长在他窗前的小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