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心燃烈火恶中来,多生无妄入魂台。合是因果早前定,世人难免黄土埋。
上文书说到,那田明求神入梦却一无所梦,被赵义哄骗,当下臣服,转出庙门去河面解救祭品,却发现三名女子早已冻僵而死,顿时升起一腔怒火。
如此寒冷的天气,三名女子都是身穿一片单衣,捆缚于坚冰之上,从早至晚,水米未进。待到日落西山,早已奄奄一息,直至深夜,滴水成冰的天气,刮人骨肉的冷风,便葬送了三名女子的性命。试想如此环境,又是三名柔弱之人,如何抵挡得过?
田明顾不上想这些,大骂一声,声震四野。一时间又恼又羞,恼就恼在被赵义诓骗,羞就羞在竟轻信了那厮。顿时怒火都泼向了赵义,当下抬腿便跑,直冲河神庙,势必要结果了这厮。
哪知到了庙前,庙门紧锁,他猛捶一下庙门,骂了句:“什么狗屁薄云天!”一时又想不起来全称,又喊了声:“衰人赵义!”两句喊下来,人也轻快了不少,心知此番来此,必取赵义狗命,但取了他的性命,自己能否全身而退,确实要打量一番。
田明后退几步,看着不高的院墙,嘿嘿笑道:小子,你想不到爷爷我也是干过那杀人放火勾当的人吧!心知不可再吵,以免惊醒众人。当下翻过院墙,意图悄悄摸到赵义身旁,取其性命,卸去愤怒,神不知鬼不觉,再悄然离去,仍旧过自己的快活日子。
哪知刚进院子,就看见厨房有微微亮光,心中顿觉不妙,所谓杀人灭口,斩草除根,若被厨房的人察觉,此事便败露了,不如先把后患铲除。摸到厨房,发现只有一柄烛火闪烁光芒,灶火刚刚熄灭,而锅中还有些许小米粥。
田明四下里看了看,并无一人,暗想是哪个粗心大意的侍者忘了熄灭厨房烛火。欲待要走,又瞥见锅中小米,顿时饥饿不已。当下刮出锅中小米,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这小米粥刚熟不久,田明也是吃了半天,虽不足以果腹,但也能稍稍抵挡饥饿。
吃完了粥,田明冲动的想法便消了一半。首先杀人的心冷了下来,其次院中侍者众多,不知何处能找到赵义,再者不好走脱。田明熄了烛火,走出厨房,欲待回去,却被寒风逼得倒退回来。索性睡在厨房,等天亮以前再走不迟。可惜烛火已灭,厨房里看不真切。正欲摸到柴堆躺下,又想到:反正来是来了,不如睡在神像前入个梦,告他赵义一状。
踉跄着摸到大殿神像前,看到炭盆里又微微火光,便把炭盆拉近一些,放到脚边暖脚,倒在神像前呼呼睡去了。
田明睡去,赵义自然安心了。原来赵义找到些许小米,在厨房煮着,刚刚煮熟,就听到庙外门响。听声音似乎是田明叫骂,赵义顿时慌了神,想必是坏事了。正自六神无主之际,听见院内扑通一声,知道是田明翻墙进来了,心想这一顿打是免不了了。欲待熄灭烛火,却已来不及,急忙隐在厨房柴堆之中,以图自保。
谁料想田明进屋,四下查看,好在烛火昏暗,不曾发觉,田明吃了米粥,熄了烛火,要出门去,赵义暗松一口气。哪成想田明又去而复返,摸向柴堆,赵义心中一阵翻腾,当时就想跪下认错,可田明又摸着离去了。
赵义又在柴堆中蜷缩半天,见无声响,便悄悄出来,又听见大殿里鼾声震天,知是田明在殿里睡了,便溜回自己住所。赵义流落至此,和庙中侍者同吃同睡,十几人睡在一个大通铺上。赵义脱去外衣,蒙上被子,既想赶紧睡去,又难以入眠,只得巴巴得盼着天亮。
那田明熟睡着,脚边炭盆里兀得跳出一颗火星,直跳到田明脚上,田明睡中吃痛,一脚将炭盆踢得老远,然而熟睡之中并未发觉。
炭盆倾倒,炭火四溢,不时将殿中帷幔烧着。渐渐的,书桌,神案,木柱,雕梁,蒲团,经书,都化作火海,把田明包裹其中。
田明越睡越不安稳,最后被火光晃醒,见大火成势,猛地跳将起来,指着神像破口大骂:“好你个瘟神,你那么多老婆,一个都不留给我,我来这诚心拜你,你派个赵义戏耍我,我在这睡下,想着你能托个梦给我,可你倒好,要来烧死我,今天爷爷给你拼了!”
当下捡起燃烧的蒲团四处放火,火势更大。赵义本就无法入睡,不多时见窗外火光攒动,知道是田明那厮闯祸了,但又不敢起身劝阻,就连起身叫起大家救火的勇气也没有。
眼见火势越来越大,不救不行,索性紧闭双眼,往睡在一旁的侍者身上猛踹一脚。那侍者吃痛,跳将起来,正迷糊间,透过窗子看到大殿火光四起,当下大喊:“都起来了,救火去啊,救火啦!”
一时间众人皆醒,迷迷瞪瞪的爬起身来往外看,看到火光后,瞬间都抖一个激灵,不顾穿衣穿鞋,赶来救火。不多时,庙中几十个侍者都醒了,打水的、运桶的、拿笤帚扑地、捧沙土埋的,各就其位。几个胆大的侍者冲进殿中,看看火势来源,只见一个莽壮汉子,边放火边破口大骂,几人也不是吃素的,三下五除二就把田明一顿痛打捆了起来,拉出火场外。
早有人报知庙中长老,那长老老态龙钟,却也十分精干,命令众人把田明捆起来丢到一旁,先救火,后审问。长老见大殿房梁已坏,知道此火难灭,便命众人把大殿旁的几面墙推到,在大殿与庭院间掘出深沟,一来掘出的土用以压灭火势,二来深沟可以阻绝火路。而后命令众侍者运水,泼在大殿周围房屋之上,以防火势蔓延,而大殿便任由大火烧毁,不再管了。
指挥得当,天色已经黎明,众侍者按长老吩咐行事,长老则退到远处观望。无意间看到赵义在田明身边鬼鬼祟祟,也不吩咐众人,悄么悄地来到二人旁边,既不被二人发觉,又能听清楚二人的勾当。
且说长老这一番举动,真是:机谋螳螂捕蝉去,阴险黄雀从后来。毕竟赵义与田明说了些什么,长老又如何处置,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