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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糊涂婚事

这么一来,肃王说甚么也走不掉了。

太医院那几根老油条一趟一趟地往寝殿跑,吭哧瘪肚地断了病症——皇帝陛下这是社稷消磨积劳成疾,需得好生静养,沾不得风。

但谁也没敢说,这得养到猴年马月才能收有成效,养到最后究竟能恢复几分气力。

嘉平王诸熙十四生辰尚未至,父王母妃孝期还未过半,半大少年就这么被推到繁杂的政务之前,郁郁终日无从脱身。

然而嘉平王实在阅历薄浅,哪怕洪光皇帝病榻之上拔擢其为珠冠嘉亲王,于朝臣而言,他也只不过是个毛没长全的孩子,别说主掌江山,就连离了皇城侍卫能不能有命活下去都是未知。

沉寂已久的昭王一党这时才趁着洪光皇帝病得难以临朝,悄么声地在小朝会上重新撺掇念叨起昭王殿下倘能继承东宫之位,该是何般的大好江山。

甚至有为挑拨,还讨好着说了肃王几句好话。

诸熙立于堆满了奏章折本的案前满目难色,倔强地抿着嘴唇,始终没说话。

诸允爅脸色微沉,大步流星地走到诸熙身边,抬手讨来那位正专心致志嚼舌根的工部侍郎的折本,在小亲王眼前打了个响指,转身瞄着那位工部侍郎的帽子直接丢了过去,结结实实地在他脑门儿上砸了个红印。

那人刚要惊呼,抬眼觑见肃王的神情,到了嘴边的话转圈囫囵个儿的噎了下去,脱口的哼叫声七拐八拐地断了音。

诸允爅肃然扫视着偏殿里的诸位六部朝臣,一字一顿铿然砸地。

“禁军、金吾卫、五军营全城待命,诸位可知,父皇龙体抱恙之时倘若生出异心,无论你脑袋上顶着几品的官帽,一律可先斩后奏就地处决。本王倒要看看,哪位大人想试上一试?”

诸荣暻这病痛久积来势汹汹,春末入夏时还不见恢复精神,整日里困倦不已,喝了汤药偶有清醒时便诏诸熙到榻前议事,时不时地问一问朝堂上那几只老狐狸是否安稳,各地政务的归置审阅他学了几成,肃王在京,究竟是否于他有阻。

诸熙在御前向来规矩,也就提及他三皇叔的时候能露出几分年少意气,乐不颠儿地说了一句今日小朝会上,肃王殿下帮他好生出了回气。

诸荣暻不予置评笑而不语,诸熙张扬了一句话的功夫又敛了小孩脾气,恍然记起正事,从袖子里摸了张私藏的奏折出来。

诸熙在小山似的折子里扒出来这张打北直隶送来的奏折时先是怔愣,多少有点儿拿不准他这位二皇叔久违的讯息里会否藏着甚么猫腻。小少年有点儿发怵,犹豫再三没敢翻看,散了小朝会照例去洪光皇帝榻前问安见礼,这会儿才想着规规矩矩地把奏折呈递过去,稍微耷拉着脑袋候着洪光皇帝的指点审批。

诸熙偷偷瞄了一眼,那奏折上不过寥寥几行字,诸荣暻却扫了一眼便怔愣在那儿,默然不动了半柱香的时辰,沉钝地叹了一口气,缓慢低声,喉咙里沙哑粗粝。

“还记得昭王府上那个弟弟吗?”诸荣暻伸手抹了把嘉亲王窝在不通风的寝殿里闷出的薄汗,“开春北直隶几个县府闹了天花,弟弟染了病,月初的时候离世了。”

昭王幼子也就跟煦儿一般年纪,诸熙闻言静默了片刻,一时觉得难以置信,开口喉间抖了两下,红着眼眶嗫嚅了一句,“皇祖父,您也节哀。”

诸荣暻拍了拍嘉亲王瘦削单薄的肩膀,忽然慨然哽咽,说不出话来。

纠缠不放的病疾和接连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压得诸荣暻喘不过气,他不得不躺在病榻之上一遍又一遍的回顾往昔,直视着自己随着病痛累积的年纪,甚至触手可及的命途终极。

然而这时扭头去看,他身边的至亲子嗣已然寥寥所剩无几——即便宁贵妃每日服侍照料,嘉亲王和肃王时常问安请礼。

洪光皇帝忽然间生出满心满腹的空落凄楚,仿若北明的血脉凋零尽数是他所为之,无从悔恨又追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