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厄举起长戟,对准一个穿着残破衣服的异族战俘,正要下手时,忽然一声孩童虚弱的“阿姆,我饿了”,令他清醒过来,望着自己手中的战戟,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在做什么?
对残兵败将、老弱妇孺下手,要将他们的血魂永远封存在这柄战戟上,像异族残暴的军队,曾对边城做的一样。
“咦?你在想什么?”那魔修问道,“怎么不动手呢?”
曾几何时,发誓要守护边城百姓的他,已经变成与异族士兵同样的刽子手了。
他抗旨不遵,执意要屠掉异族满族时,钟离初说了什么?
钟离初说:“闻人元帅,你用兵如神,你武功盖世,你可以一个人杀光整个草原上所有的生灵,可那又如何?明天春风吹过,又有嫩草生长出来,偌大的草原需要打理,需要有人来放牧牛羊,培育马匹。你杀了这些人,朝廷从何处找人来放马牧羊?是让边军管理,你想占地为王吗?还是让被流放的犯人来牧羊,你想再培养出一个新的异族吗?
“你是武将,你想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可连年征战只会掏空国库,与异族敌对只会让边境民不聊生。唯有打到他们痛之后,再以教化驯服,开互市,通贸易,使其成为我们边界草原上的一道防线,才能真正守卫边疆!
“你说十五年前边城被屠之仇未报,我明白,可从长远来讲,这仇只能到此为止。”
当时,闻人武只当钟离初在放屁,只当痛没有打在他身上,他不明白这仇恨有多难化解。
可是现在,他凝立空中,俯视着下方战俘营中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俘虏们。
杀掉他们,炼制本命法宝,他就可以突破元婴期,真正成为一尊杀神。放掉他们,永远没有进境的可能性,旁边这个魔修还虎视眈眈等着挖他的金丹。
闻人武的视线缓缓地从战俘转移到魔修身上,这位自称阴煞散人的魔修疑惑道:“你看我做什么?下面那些蝼蚁才是你的目标,这么多人,你不杀我都要收他们的魂魄。你看看他们饱受战乱与火灾的折磨,一个个满怀怨恨,是多么好的炼器材料啊,我可是忍痛让给你的!”
说话间,闻人武的长戟举起,这一次并未对准战俘,而是对准了阴煞散人。
“你做什么?”阴煞散人问道。
“蛮夷既降,教化后便是我朝子民。为将者,当以守护黎民百姓为己任。我不杀战俘,也绝不允许有人利用两国交战,战场残魂施展邪法!”
说罢,黑色长戟向阴煞散人刺去。
元婴期的阴煞散人不慌不忙取出一物,是个涂了闻人武心血的娃娃,他一针刺在娃娃胸口,闻人武胸口恍若受到重击,他忍着疼痛继续出招,却根本无法战胜境界高他一个等级的魔修,没几招便被人擒住。
“罢了,浪费十五年也没什么意思,这杀戮道心法也没有传说中那般强,不过是吹嘘而已。好在还有个金丹和这些怨魂,炼化正好助我突破化神期,也算没白费功夫。”阴煞散人口中说着,一掌击向闻人武丹田,要取他金丹。
那个涂了闻人武心血的娃娃早已被阴煞散人拆卸了,每拆掉一个关节,闻人武身体的某个部位便失去行动能力。现在他全身无力,一动也不能动,只能任人宰割。
他仰头看着草原上数不尽的繁星,不甘之念涌上心头。十五年前他没能守护父母亲人、边城百姓,十五年后他依旧无法守护曾经的敌人、现在的战俘。
闻人武紧紧握着长戟不放,鲜血染满长戟。这柄长戟是天降陨石中的陨铁炼成,无论怎样滴血吸收都无法收服,难以隔空驾驭。
这一刻,闻人武仅有一个念头,天下苍生边城百姓已经不再需要闻人武,那么他这条命唯一的用处,也只剩下促成议和,守护来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