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宫,御花园。
亭榭中。
“夫贤主者,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责之术者也。督责之,则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君矣。此臣主之分定,上下之义明,则天下贤不肖莫敢不尽力竭任以徇其君矣。是故,主独制于天下而无所制也,能穷乐之极矣。贤明之主也,可不察焉。
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者,无他焉,不能督责,而顾以其身劳于天下之民,若尧、禹然,故谓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韩之明术,行督责之道,专以天下自适也,而徒务苦行劳神,以身徇百姓,则是黔首之役,非畜天下者也,何足贵哉夫以人徇已,则己贵而人贱;以己徇人,则己贱而人贵。故徇人者贱,而人所徇者贵。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凡古之所以尊贤者,为其贵也;而所为恶不肖者,为其贱也……”
易华伟站在一旁,听着李斯滔滔不绝地跟胡亥说着自己的建言,心里颇有些无语。
李斯这个老六,是看自己太‘得宠’了,想过来跟自己争宠吗?
一番长篇大论说下来,中心思想就一个。
李斯在逢迎胡亥的享乐君道,赞颂胡亥“穷乐之极”是贤明君道。
以申不害之说,论说胡亥鄙薄尧禹辛苦治理是圣明深刻的,称尧帝禹帝的治理是“大谬”,根本原因是不懂得督责之术;引证韩非的慈母败子说,肯定重刑督责臣民是“圣人之术”;全面论说督责术能给君主享乐腾出空间,使君主随心所欲无人敢违抗,设置督责之术则想要的都能得到,帝王之道完备,即使申不害、韩非复生也不能再增加什么了。贤明君主能独断专行且严格督责、严刑处罚,所以天下人不敢冒犯等等等等,可谓天花乱坠。
这华丽的辞藻,果然不愧是大秦丞相,连劝人享乐都一套一套,有理有据。
不像易华伟,只会一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胡亥坐在那里,一开始还强打着精神听着李斯的话,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神渐渐变得迷离起来。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听得胡亥直打哈欠。
说来说去,不就是在劝自己享乐嘛,这还用得着多说?自己早就在这么做了。
摆了摆手,打断了李斯的话,不耐烦道:“好了,李斯,还有事没有?没有事我回去陪我的美人了。”
今天在天上兜了一个时辰,兴奋过头,这会后劲上来,直犯困,哪里在意李斯说什么。也不等李斯回应,直接起身朝易华伟道:
“老师,要是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伊爱卿需要什么,你给她筹备,万万不可怠慢,我希望能早一天住进天宫。”
说罢,挥了挥衣袖,搂着两个美人转身朝寝殿走去。
“能将享乐之道论说得如此宏大深刻,果然不世大才,高望尘莫及矣!”
易华伟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李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缓缓道:“李大人果然忠心耿耿。瞧瞧这一番言辞,处处为陛下着想。若是李大人想近身伺候陛下,在下倒是可以让贤。毕竟,李大人的这份赤诚之心,实乃难得。”
第一次,李斯难堪得满面通红,非但丝毫没有既往上书被皇帝认可之后的奋然振作,反而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将进去。即或是面对赵高这个夙来为正臣蔑视的内侍,李斯也前所未有地羞惭了。
干笑两声,双手连连摆动:“哪里哪里!赵大人说笑了。我李斯不过是尽臣子本分罢了。何德何能,岂敢有此非分之想。”
微风轻轻拂过亭榭,吹动着两人的衣袂。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
李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而易华伟则依旧神色淡然,笑道:“李大人客气了。无事的话,那赵某先行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