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骑兵的簇拥下,李自成也是飞速的赶向张家桥一带的战场。
在那里,清军要渡过一条及人腰身深的小河才能攻击闯军阵地,沿河数十里,只有张家桥和薛家河这十余里的地方地势平坦,较少高坡,正适合大规模的骑兵会战,清军一方的选择,首先就看出了对方主帅的老辣和经验丰富。
在得到战报的时候,大股的清军已经开始渡河,他们穿着各色铁甲,比如镶红、镶白色的最多,头盔的形式也不尽相同,背后的认旗也是五花八门,形色各异。
在河的对岸放眼看过去,大股的清军犹如一股股的兽群,一窝蜂的向河这边涌过来。
在十几面织金绣龙的大纛之下是清军的统帅们,有阿济格这个亲王,还有吴三桂和尚可喜这两个封王的汉军将领,还有尼堪和满达海这样的贝勒,他们都有资格打着高大的绣金大纛,在军阵之中,指挥着自己旗下的章京们来回调度整队,力争在大战开始之前,把阵形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阵列之中,到处都是束甲执刀的满洲勇士,赫赫有名的韩岱、谭泰、鳌拜、遏必隆等亲贵将领正在壮年,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指挥旗下或多或少的部下们不停的调度移动着战线。
战场的地形是陕北难得的一马平川,几个集镇上的百姓要么逃光了,要么被清军强拉了夫子,这几天强抢民财强奸妇女的事情很多,但清军向来管的不严,下令屠城的事都是常有,杀个十天半月才封刀也不少见,前几年入关时,清军大队干的就是抢人强奸抢夺明国财物的勾当……这原本就是一个强盗集团而已!
李自成赶到的时候,前方河川和几个村庄一带已经是杀声震天,李过率领的骑兵已经和清军的前锋交手,从高处看去,两边将士的装束有明显的不同,顺军的装束是毡帽配箭衣,外穿皮甲或铁甲,武器也是五花八门,在轰隆隆的鼓声和零星的炮声中,这些顺军骑兵都在呐喊着,不停的向着对手射箭,打鸟铳,用小炮轰击……顺军之中也曾经有炮兵营,只是四处流动作战,渐渐把火炮丢失,有经验的炮手也少了,不过仍然有一些小炮和炮手留在军中,今日决战,自然也是把压箱底的宝贝全部拿了出来。
李过的部下有万余人,全部都是骑兵,也是闯营骑兵的一点余烬。当日在开封时,闯军和罗汝才合军有五六十万人,对外是号称百万。但其中相当是老弱妇孺,都是依军中吃食度日的闲人,没有战斗力,真正的精兵,闯营一方有十三万人,其中十万是步卒,三万是骑兵。
打败明军主力,朱仙镇一战确定李自成能得明朝天下的基础,靠的就是当时的那几万骑兵精锐。
当时的步卒虽是战兵,但扩军过速,其中相当新军没有什么战斗力,倒是三万骑兵全部是老卒锐卒,而且一人双马或是三匹马,行动迅猛快捷,突击凶猛,相同数字的对战,明军已经远不是顺军骑兵的对手了。
而今日这些骑兵面对的清军人数也是相同,但李过的骑兵根本没有占到任何便宜,隔着几个村落和几座小土丘,外加一条蜿蜒流淌着的小河,两军都是过万人,或是小规模的骑兵突击,拖动敌人的战线,或是干脆过千人的骑兵彼此对冲内搏,将士们发出雷鸣般的呐喊,在自己一方人的助威声中,义无反顾的向着对手冲过去,刀扬起,枪平端,每一次对冲之后,都是无数的生灵在战场上陨落,在每具尸体旁边,都有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在来回的寻索着。
血腥气弥漫开来,是一种甜腻腻的感觉,叫人嗅着隔外的不舒服,感觉上是十分的难过。如果是新上战场的人,看到那些死样狰狞的尸体,闻到这样怪异的味道,胸腹之间就是格外的不受用,随时都能吐出来。
与激烈的对战相比,两边更多的还是采取步战对射的战法。
所有人都是解下弓箭,用步弓或是骑弓向对方射去。
在射箭上,顺军是吃了大亏的。顺军并没有专门的弓箭部队,每个大将的部下当然都有弓箭手,但人数并不太多,陕北的农民参了军,能挥舞刀枪,骑马作战,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有极少数的猎户和有天份的人才会成长为弓箭手,而再学会骑马,成为一名骑弓手,这对一个汉族人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清军阵前,有的是最优秀的蒙古射手。
他们的老祖宗在几百年前用过的驰射法,这些射手们现在用起来也还是得心应手。
飞骑突前,张弓而射,暴雨一般的羽箭射出之后,骑兵已经飞掠而过,等对面反应过来想反击时,射手们却早就已经跑的不见踪影。
蒙古人的驰射,满洲人并不怎么看在眼里,这些渔猎民族中的好手论骑术稍差一些,论射术,却是远在蒙古人之上,他们穿着皮甲,都是旗下射术最精强的好手,几百人为一排,数千人排成了极为密集的阵势,一轮射过,第二轮便已经松手,第三排的射手们也是正将手中的弓箭高高举起,在身后的第四排,正是把羽箭搭上弓弦!
河水已经变赤了。
飞蝗一般的羽箭在空中来回的交替着,每一轮箭雨落下,就是或高或低的惨叫声,呻吟声,接着便是倒噎气的垂死之人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