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和李夏这几年都在寻好的郎中,看有谁能治得你这个病。等我们寻到了,就请来家里。”夏至跟田氏说。
田氏的眉毛不由自主地动了动。
“我这病是好不了了。你们也别费劲巴力费那银钱踅摸啥好郎中。我现在这样,我就知足了。……我这个病,药治不好。”
田氏觉得自己并不是实病,而是某种鬼神作祟。她为此没少求神拜佛的,因为一直不见好,慢慢地她开始害怕,开始检讨自身,进而觉得她这病或许是鬼神报应。
别说是庄户人家,大字不识几个的妇人,就是京中那些仕宦大家,李夏那些同僚中的大儒才子们也不乏相信这些的。
换做夏至前世时流行的说法,这就是迷信。
这个时代,谁不迷信。就是夏至也不敢说自己是绝对唯物的,因为这世上真就有许多用唯物论解说不明白的事。鬼使神差的事情,夏至也见过不少。
因为有了这样的想头,田氏真正的老实了下来。虽然本性难移,大家都觉得田氏这些年是好相处了许多。
“……第一胎就是两个,你那罪肯定也没少受……”田氏低声跟夏至说。
“还好,我并没觉得咋受罪。”夏至说。实际上双胞胎当年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和下生的时候是没少折磨她,不过好在她平时勤走动,小时候在村中的劳作给了她相对健壮的身体,所以过后回忆起来,竟是比别人都强些。
当然了,那也是因为对两个孩子的爱,就算是当初有些苦,回忆起来都带了甜。
“我怀你大姐的时候可没少受罪……”田氏竟絮絮地说起她自己第一次怀孕和生产时候的事。
夏至只能静静地听着。
如果田氏还能中气十足地骂人闹腾,她只怕就没这个耐心。但是看到田氏衰老干瘦的模样,夏至只有唏嘘心软。何况田氏终于有了人情味。
“卖你大姐的时候,我心里也不是滋味……”田氏竟然说到了多年以来最为禁忌的话题,一边说还一边落下泪来。“可我也是没法子。我从小……你姥家就是这么过来的。我其实怕你姥和你姥爷。小时候我没少挨过打。”
所以后来她自己有了孩子也动不动就打骂,抬脚就卖。
当然这话夏至没说出来。田氏的问题从来不仅仅是田氏个人的问题,那跟她自幼生长的环境密切相关。
“你爷你奶都是好人。可当年我就是觉得他们看不上我,看不起你姥家。”田氏又说。
总结起来,田氏觉得自己最为亏心的,就是卖了月牙儿的事了。
“……可你姐后来也过好了,你哥和小树儿也念上书了,你也出息了。你爷你奶人家多福多寿的,哎,我这罪孽……”
她的罪孽还没还清,所以她这罕见的病还不见好。
夏至想,大家的日子是都过好了,可那并不是田氏悔过的结果。在她们兄弟姐妹成长的路上,田氏并没有做过什么积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