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尔先生把手伸进衣服内口袋,掏出一个笔记本。他翻了翻本子,找到正确的那页,然后朗读出疯子斯维尼一生的概要经历。
根据阿兹尔先生的记录,疯子斯维尼的一生,是从为爱尔兰一片小小的林间空地里的一块神圣岩石做守护者开始的,那是三千年前的事了。
阿兹尔先生向他们讲述了疯子斯维尼的爱情、他的仇敌,还有赋予他力量的疯狂,“他的故事至今还流传着,但现在流传的故事中却没有讲述他的神性,他的古老。那些内容早就被人遗忘了。”
他告诉他们,在斯维尼的故乡,人们过去是多么崇拜、喜爱他,但很快,这种崇拜和喜爱变成了一种心怀戒意的尊重。到最后,他变成了人们取笑的对象。他还告诉他们,一个出生在柏林的女孩如何来到英国这个新世界,如何随身带来了她所信仰的矮妖精疯子斯维尼。
她曾在一个夜晚看见过他,他还冲她微微一笑,叫出了她的名字。后来,她成了难民,登上一艘前往新大陆的船,船上的人们都曾眼看着自己种植的马铃薯在地里烂成一堆烂泥,看着朋友和所爱的人因为饥饿而死。
她渴望在新大陆可以填饱自己的肚子。这个来自古大陆的女孩最大的梦想是去到一个城市,单凭她一个女孩子就能赚到足够的钱,把全家人都接到这块新世界来。
很多到达英国的古大陆移民对教义问答一无所知,但他们却认定自己是天主教徒。实际上,他们真正知道的只有爱尔兰的神话传说。
他们知道报殇女妖的故事,如果她们在一栋房子的墙边悲号,死亡很快就会降临到房子里的某人身上;还有神圣新娘的故事;还有帝国统领斯维因的传说,山隐之焰奥恩的传说,野蛮人科南的传说,还有矮妖精的传说,这恐怕是爱尔兰最大的笑话了,因为那段时间里,矮妖精们其实是个子最高的……
那天晚上在厨房里,阿兹尔先生给他们讲了所有这些故事。他的影子映在墙壁上,伸展开来,仿佛是一只鸟。
阿修灌下几杯威士忌之后,他想象那个阿修长着巨大的水鸟的脑袋,长而弯曲的鸟喙。喝到第二轮酒时,疯子斯维尼开始亲自讲述他的故事,其中有些细节与阿兹尔的叙述完全不相干
“……那姑娘多好呀,长着奶油色的胸脯,上面点缀着点点雀斑,胸脯的顶端是最红的朝阳的粉红色……”。
斯维尼开始挥舞着双手,极力解释变化的历史。他们一批接一批地演变着:从高卢传入的神,从西班牙和其他鬼地方传进来的神。
每一批新神的到来,都令老一批神祇发生转变,变成了巨怪、仙女或者别的什么该死的怪物。最后,基督教的圣母教堂来了,然后,连声再见都来不及说,爱尔兰的所有魔神都变成了精灵、圣人、死去的国王等等……
阿兹尔先生擦擦他的金丝边眼镜,摇晃着手指解释说,他是个艺术家,他的故事不是逐字逐句复述事实,而是想象力对事实的加工和再创造,比事实本身更加真实。
他的吐字发音甚至比平时更加清晰精确,阿修由此得知,这个人已经喝醉了,要说喝醉的迹象,除了说话的腔调之外,只有他前额上的汗珠——这个房间可是冷飕飕的。
疯子斯维尼说:“我这就让你瞧瞧什么叫想象力对事实的加工和再创造,首先,我要用我想象中的拳头再创造你那张该死的脸。”内瑟斯先生龇出牙齿,冲着斯维尼咆哮起来,是那种个头最大的狗的咆哮。
那种狗从不主动寻衅,挑起争端,但却总能一口咬断对手的喉管,从而结束争端。斯维尼听懂了警告,老老实实坐下来,给自己再斟上一杯威士忌。
“还记得我是怎么变硬币小戏法的吗?”他笑着问阿修。
“不记得了。”
“如果你能猜出我是怎么变的,”疯子斯维尼说,他的嘴唇成了紫色,蓝眼睛也变得浑浊起来。“我就教你怎么做。”
“你把它藏在手掌中?”阿修问。
“不是。”
“是不是你用了什么道具?在你的袖子里面有暗袋?或者用什么东西把硬币弹出来让你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