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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八八页:伯升进水师学堂,由椒生为其改名曰文治,号则仍旧。伯升那时外出,常常叫我替他帮忙,因为我是住在椒生房里的,他未出去以前,先到椒生房里来打一个照面,对我做鬼脸,我就把他那红皮底响鞋拿到外面去等着,等他出来经过椒生窗口以后,换上响鞋而去。换下来的旧鞋由我拿进房里代为收藏,到晚上约定时间到了,我再拿着旧鞋去等,好在椒生是深度近视,所有一切的做鬼脸,和旧鞋响鞋的调进调出,他都是不接头的。

一〇一页:给桐生募钱买一套卖麻花烧饼的家伙,和替他向麻花摊担保的,乃是伯而不是仲翔,这是蓝老太太和谦少奶奶在骂桐生的时候,每次据为口实的。至于仲翔他是一个势利刻薄的人,他不向桐生剥削,已属万幸,哪肯干这样赔钱负责的傻事情呢?所以他在新台门卖掉后,拼住到老台门里,在他将死的前两年,也和他的老父一样,念经茹素,忏悔平生了。

一〇三页:在有一年年终,椒生和藕琴公在祝福祀神后,说起阿桐有好多天没有出来了,该要饿死了吧?他两人商量着叫我和仲翔各去拿了廿块年糕两串粽子,由我和仲翔拎着糕粽照着灯,四个人一道到大书房。桐生是面墙躺着,见了亮光,抬头一看,仍复躺下。仲翔叫了两声“桐店王”,椒生和藕琴公接着说,这是给你过年的,你慢慢的吃,一下子吃的太多是要吃坏的。他却仍然高卧,爱理不理的说:“安东好者!”(放在那里好了)根本不是馒头,也不是仲翔的事。你的记载大概是误信了仲翔的谰言吧。案这两则关于桐生的订正都很好很有价值。仲翔的势利刻薄大家也多知道,但他人很聪明,戊戌以后就颇有新党的气味,当时与鲁迅很谈得来,因此时常听他的谈话,无意中就把有些谰言也听了下来了。

一〇七页:十五老太爷一直活到己亥以后,己亥是一八九九年,我于一九〇一年辛丑回到绍兴的,还曾见过他。

一一九页:近邻以摇船为生的四十,系六十之误。

一四一页:屠宝林太娘的柴店叫屠正泰。锡箔店的老板名叫王咬脐。

一四四页:申屠泉不是被人抛砖击死的,乃是和一个名叫阿意的泥水匠盗掘了朱姓的祖坟,事发潜逃,不知所终。

一四六页:傅澄记米店老板名傅阿三,小老板傅德全。

一四七页:屠宝林太娘还有两个儿子,一名阿焕,已娶妻,一名阿燮,没有成家,本来都是锡箔司务,后来不知为何均出外谋生。阿燮一去不返,传说已做了和尚;阿焕回来过一次,再出去以后就不知去向了。

一四九页:唐将军庙在长庆寺南首,庙与寺之间尚隔一关帝庙,不过里面和寺是走得通的。穆神庙在长庆寺的斜对面,说间壁误。

一五六页:鲁老太太的放脚是和我的女人谢蕉荫商量好一同放的。“金鱼”在说了放脚是要嫁洋鬼子的话以外,还把她们称为“妖怪”。金鱼的老子(即椒生)也给她们两人加了“南池大扫帚”的称号,并责藕琴公家教不严,藕琴公却冷冷的说了一句:“我难道要管媳妇的脚么?”这位老顽固碰了一鼻子灰,就一声不响的走了。

此外有一条不注明页数,现在并录于此,看来或者是该属于八一页的吧。这条特别有题目云“蒋老太太的幽默”:

有一天乔峰到我家来,回去的时候恰巧“金鱼”正在大发其呆病,双手插腰,站在后边的白板门(蓝老太太窗外的那道单扇门)中间,乔峰从他的腋下擦过,“金鱼”拿起靠在旁边的长旱烟袋,向乔峰头上掴了一下,口说:“见长辈为什么不叫!”乔峰回去告诉了蒋老太太,她正在吸旱烟,一声不响,一边吸烟,一边走到神堂下坐下。刚刚“金鱼”怒气冲冲的走出来了,走到蒋老太太的面前,她举起手里的长烟袋,向“金鱼”头上掴了一下,也对他说:“见长辈为什么不叫!你会教训阿侄,我也会教训阿侄。”“金鱼”赶紧说道:“八妈不要生气,阿侄错者,阿侄错者。”案这个故事当然是真实的吧,虽然我不曾听到家里的人讲过。这作风也与蒋老太太有点符合。八妈意思那是八伯母,因为介孚公在第十二世中大排行第八,而椒生则是十八,所以蒋老太太该是伯母而不是叔母了。原文注云:乔峰那时大概是十五六岁,那末该是在壬寅癸卯(一九〇二至三年)之间吧。

一八五页:浙江初任教育司长是名钧业的沈馥生,而不是衡山,大概是由钧业误忆到钧儒吧?案此处本文中所说不误,我到在杭州头发巷的教育司去住过一个多月,看见沈衡山好多次,不会得误记。沈钧业虽是绍兴人,常听陈子英说起,却始终没有见过面,所以和他是毫无关系的。

一九五四,十,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