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舟平静地说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之后就很久没有再说话了。沉默了大概五分钟,脚步声,关车门声,拖鞋趿拉的声音一个接一个,蓝山站在拐角处看肖舟背对着她进了电梯,数字上升,停在15层。
蓝山静静地看着那个数字,说实在按悲情结局发展,此刻她应该转身就走留下此生再不相见的遗憾,作为一个故事读者会挠心挠肺地为这个故事感到悲戚。但蓝山偶尔会有很感性的时刻,比如她真的很不喜欢那个猩红的灯,以及她现在就堂堂正正地按下了上升按钮。
此刻名为背叛的分子仍然在她周围运动。
蓝山闻到了。
后面的事其实也就顺理成章了。对于蓝山来说难的是见面说什么而不是应不应该见面,退路在踏进电梯的时候就已经被斩断了,一层楼两户,另一家门口堆着两盆绿植,年前贴的对联有些灰尘但仍然光鲜,肖舟不好这些。
蓝山起初是抱着以竞选联合国总理的心态去准备对话稿的,但她本来就不是会做这样的事的人,于是从起草到推翻再到觉得自己这么做挺傻,要破罐破摔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小时。蓝山想直接敲门,但看到门锁居然是密码锁,就停下来了。
蓝山很冷静,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输进去。
可能是喝大了,她想起来肖舟住进她家之后有一天躺在她身上让她录手机指纹,蓝山照办了之后肖舟把密码告诉她,蓝山说,你多此一举。
前两个数字是九宫格上蓝山的姓名缩写。
后四个数字是蓝山在走秀的日期。蓝山说为什么是这一个而不是刚认识的日子,肖舟翘起白嫩嫩的手去勾她的手腕,说因为这一天更重要,我第一次让你大获全胜,第一次骂了你,我们第一次吵架,第一次和好……
那一天的凌晨,你第一次说爱我。
没有人忘掉。
打开门的时候好像穿过了宇宙黑洞看到了不知是另一个时空还是新世界的光,记忆的另一个主人公没有提着菜刀出来迎敌,也没有在玄关处放鞭炮欢迎。于蓝山而言她只是用非常陌生的姿势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在很多团废纸里。
肖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睡眠浅到不得了,蓝山站在那里的时候她就已经翻了个身,半睁着睡眼,然后用力昂起头去看三米开外的蓝山,眼睛红红的,不知道是困的还是出于别的原因。蓝山被她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也不怵,转脸看了新屋子一圈,走过来捏一捏她的肩膀,又撩开她的头发。
肖舟是真的瘦了好多,以前是偏瘦的人,身上的肉会跟着蓝山的休养或者自律期自动增减,但现在似乎比最瘦的时刻还要瘦上十斤的模样,蜷缩在这里可怜巴巴的,像个被人丢掉的小兔子。
“你瘦了好多。”
小兔子眯着眼睛动也不敢动,蓝山就怜爱又无奈地笑了,转身去收拾餐桌。她是觉得这张餐桌再不收拾也就没法用了,水池里的碗筷肖舟可能也会一直泡到新买了洗碗机之后再收拾,处理这些事的时候她内心很平静,不知道该说是像在自己家里还是像一个勤劳的家政员——她想应该是后者,如果是前者她会撒娇和不情不愿,但为了工作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客厅的酒瓶她也整理好放在角落,她看了一眼烟盒,没有去碰它们。她又将湿漉漉的纸团都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去洗手。她用小苍兰味的洗手液认认真真地把洗洁精刺鼻的味道覆盖掉,在想那些纸里到底是眼泪还是鼻涕,可能两个都有。肖舟是宇宙第一小哭包,开心也哭难过也哭,最常哭的应该是每次闹别扭又和好的时候,眼泪全是为了自己而流。
想着想着蓝山忽然笑出声:
肖舟这个人,真的太蠢了。
肖舟直到洗澡的时候还在怀疑自己在做梦,说实在蓝山也觉得她压根没醒,因为肖舟一直在说梦话,蓝山听不懂,说分院帽把你分到蛇院去了吗,你是不是在说蛇爬语。
“不,我喜欢艾利斯顿商学院。”
“……霍格沃兹没有艾利斯顿。”
“我喜欢下雨,喜欢星星,喜欢番茄酱……但是不喜欢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