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安到画骨楼的时候,莲花灯已经灭了。
暖阁内点起了长明灯,丝丝脉脉的灯火昏沉流转,轻纱帐垂落,炭炉里的火烧得旺,寂寥无声。
那人卧于软塌上,人已清瘦,安静得无声无息。
隔着二十年的光景,他再遇见时,女子鬓上白发未生,容颜隐隐有岁月的痕迹,依旧美得沉静。
她睡得安详,长长的睫毛阂下,在眼睑下覆了阴影,那张脸白得没有一点的血色,无半点生动。
久病多年,她耗尽了生命里所有的元气,再也站不起来。
眼泪唰唰掉下,他的眼睛酸得厉害,心疼得厉害,双膝直直跪在了她的床畔,手伸出,颤颤巍巍去抚她的脸。
指尖太凉,触及到她的脸上时,她竟也没有半点动弹。
陷入了长睡,与这寂静的画骨楼里,安然归于沉寂。
指尖颤颤巍巍地抚过她的眉目,细致的轮廓,终是泪如雨下,声音哽咽沙哑:“阿七,我来了。”
二十年了,岁月走得如此匆促,我们分开了这么多年,你不愿见我,我便守着在有你的地方。
如今生死两茫茫,我终于违背了你的心愿来了。
我应该早早来的,或许在二十年前,或许更早以前,我就该来了。
当年该更加冷断,就是染上杀戮,也不愿让你嫁给燕九冥,若如此,你恨我再深沉,也不会有当年之苦痛。
当年我该早早把你认出,重门欢便是秦璇玑,如果这般,定是不愿把你放入我复仇的棋盘之中。
亦或者,沈家灭门之时,我就该死去,那此后,也不会给你带来这么多的苦痛和煎熬。
沈长安和重门绝,都负了你。
哭声低低回回在暖阁里迂回,无人回应,她依旧沉睡,不知是不是早已经灵魂飘忽,回了过去。
那来时的路,一点点记起。
他长跪在她的床前,把她的手捂在心口,如珍宝般,像初上问灵山之时,他抱着她赠与的那个酒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