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看了看城北起的一片新坟,复又回头去看城内,果然看到城门内两侧偏道上摆满了棺椁,然后低头一算,不由皱眉:“七日了吗?中原五日,江南三日,北地七日……不过你这又是发的什么疯?打仗难道不死人?堂堂一国之首,一军总帅,在这里感慨敌军性命?”
“李四,你须珍惜一下眼前。”张行无语至极。“现在我还能说道你几句,真到了独当一面远征万里的时候,你便是想我说道,怕是都寻不到我人。”
李定微微一愣,立即来问:“果真要立即打北地?”
“打。”张首席毫不犹豫。“先把柳城、落钵城打下来,我同时去寻荡魔卫做交涉,若能迅速交涉妥当,你就继续北进,最好能在冬日前打到听涛城……便是今年打不到,明年也要打到,反正你就是北面主帅。”
李定长呼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要撤了我兵权呢。”
张行诧异回头来看。
李定被看的发毛,而此时城内棺椁也开始往外运送,城门内外登时哭声一片,无奈何下,李四郎只能低声来对:“是王臣愕,他从后方押运粮草……”
“他怎么说?”张行依旧冷冷。
李定沉默了片刻,只能在周遭越来越重的哭声中低声解释:
“他说,我用计弄死了高道士,雄天王一定心中愤我至极,而且我这次确系用这个法子取了高道士家产做战利品,有收买西路军心的嫌疑,你身边那么多文书,有年轻的聪明人,有年长的东都资历,个个都想做头领,一定会与你说,李定要将武安三郡与西北三郡连成一片,将来与白横秋决战时,我一旦倒戈,后果不堪设想……然后你文书就到了。”
“所以轻身而来,以示忠忱,还是示威?”张行依旧冷冷。
李定没有吭声。
“李四。”张行盯着对方叹气道。“就这,你还嫌我话多?真到了你领大军在外我在内的时候,怎么办?我能保证压住里面,你能保证压住外面吗?”
李定愈发尴尬。
张行却根本不放过对方,反而摇头:“其实这样还好,真要是咱俩反过来,你自己起了一方势力,又非得领兵远征,我是给你留后镇守的,只怕你在前线呆着呆着就觉得我要造反,回身砍了我!”
“我如何砍的动你?”李定终于气闷开口。“真有那个局面,怕是要上上下下一起给你披上一件龙袍,反过来对我替天行道了。”
张行摇头不止,然后肃然以对:“李四郎,我跟你说清楚,不要把这种事情不当回事,你既入了黜龙帮,我自然会按照咱们东都悠游时的言语,给你统兵一方,远征万里的机会,但你也要自己拿捏的住!你须知道,军事讲人情会出大乱子,但政治上不讲人情,却反而会出大乱子,跟帮里核心人物有一个好的关系,本身就是一种好的政治举措。”
李定低头许久,却似乎还是不服气:“那要处置王臣愕吗?”
“处置他干吗?”张行不以为然道。“这种人还能少吗?去了一个再冒出来一个,你到时候说不得又觉得自己对了呢!只自己把持住便是。”
“你要真处置他,我反而不能答应的。”李定叹了口气。“不然我如何在军中立足?”
“我既要用你清廓万里,如何会让你无法立足?”张行再度看向对方,表情中全是一言难尽。“你能不能分得清好赖?!”
倒是李定,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不免有些尴尬,乃至于扭头躲闪起来。
就这样,二人继续在城头上站了下去,目送城内出殡城外安葬,折腾了许久方才离去。
翌日,张行、李定扔下进军幽州的兵马,只与牛河一起,带贾越一营与秦宝踏白骑北上,行至螺山稍待,又过两日,李定此次所督十一营兵马中前锋刘黑榥营便已经抵达,而且按照军令径直越过螺山,进入安乐郡。
四月初五,徐世英所督六营兵马也抵达幽州城下,就势屯驻,白有思也回信,将马上轻身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