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口大口喘着气,双手紧紧握着清越的手,事情过去了十多年,现在回想起来,我依然觉得心悸,那种紧张害怕到恶心的感觉,仿佛就在刚刚。
清越任由我抓着,愣愣出神,她完全想象不到,现在的我,和曾经的那个我,区别会有如此之大。
我心中五味杂陈,猜想着清越会在心里怎么看待我,怎么看待这件事情。我之所以一直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件事,也是担心她会接受不了。接受不了我曾经是一个这样的人,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看着清越沉默着不说话,我心里更加紧张着急,有一种如坠冰窖的感觉,生怕因为这件事情,让清越心里留下什么裂痕。
良久,清越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家庭教育的缺位,价值引导的缺失,竟然酿成了这样的惨剧。如果在你们被人欺负或者欺负别人的时候,就有人站出来告诉你们,这是错误的,或许就不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了。”
我诧异地看了一眼清越,没想到她能分析得这么理性,并没有单纯抓着曾经发生的事情,来评判对错,而是直接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是啊,如果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有人能像我帮助胡平安那样,给我一些正确的引导;在我化身恶魔,去欺负别人的时候,有人能教我换位思考,或许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清越抬起头看着我,问道:“后来呢?警察没有来找过你吗?”
清越的问题,又将我重新拉回到回忆中,那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又涌了上来。
“我在随后的两天时间里,魂不守舍的上学放学,没有了朋友的我,也没有了声音。我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唐辉会不会说出那把刀的主人是我,虽然我也是从别人手里抢来的,我算不算是帮凶?又或者我们到人家家里偷东西的事情,被查出来......”
“等了又等,一直没有消息,就连我爸爸,也从没有跟我说起这件事情,没有问过我唐辉为什么会出事。我只知道那些天爸爸一直在跟着唐辉的爸爸阿强,东奔西走疏通关系。”
“他们的关系根本就不叫关系,那些都是些酒肉朋友罢了。平时一起打牌喝酒的时候,一个吹得比一个凶,说自己认识大人物,又是谁谁谁的亲戚,可当真出了事情,需要找人帮忙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再发声。”
“唐辉的爸爸唐阿强,也是个急性子,没文化也没主意,急的团团转也起不到一点作用,几次冲动地惹事生非,还差点节外生枝。”
“过了大概一个星期,满城都开始粘贴通缉令,我害怕极了,以为事情终于败落了,警察要来抓我了。可身边的人都在说,省城的大学里,出了一个杀人狂魔,很有可能跑到我们这里来了,现在警察都在戒备着,全城巡查。”
“我壮着胆子去看了粘贴在大街小巷里的通缉令,才发现那并不是我。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失望,但我一遍遍确定之后,那画像上的人,确实不是我。”
“小城里很快传起了通缉犯的事情,说这个通缉犯是一个大学生,在宿舍里用铁榔头将室友杀死了,并且碎尸之后放在衣柜里......后来这个大学生消失了,不知道逃到了哪里。我们那里离省城很近,很有可能是这个通缉犯的藏身之处。”
“就这样,全城的警察,好像都在忙这一件事情,每天警车在城里开来开去,也会到学校去值守.....一直到我听爸爸他们说起,唐辉被宣判有期徒刑的时候,警察都没有来找过我。”
我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清越轻轻依靠在我的胸口,我们的手紧紧抓在一起。我不知道该为这样的结果庆幸还是不安,但我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唐辉现在都已经出来了,不管我是忏悔也好,自责也罢,都改变不了什么了。
我现在担心的,是唐辉约见我的目的。他是回来找我报仇的吗?因为我独自逃跑,对冲动行凶的他不管不顾。还是要找我要一笔补偿,因为我们一起作恶,最终酿成惨剧,却都由他一个人来承担。又或者是出狱之后走投无路,想要继续来投奔我?毕竟那个时候,虽然唐辉比我大四岁,却完全像是我的小弟,我的打手。
无数种可能在我脑中交织着,我思索着应对的办法,却感觉是徒劳无功。现在和曾经不一样了,我不再是那个三观扭曲的坏孩子了,现在的我有了自己的事业,心中有了责任,我们已经不再是同路人了,过去终将回不去了。
“我觉得,你该和他见上一面。”一直沉默着的清越,开口对我说道:“事情总该有个了结,这件事情不能牵绊你一辈子。”
我看向清越,从她看着我的眼神里,我能够感觉到力量。清越说的是对的,事情发生后,他进了监狱,而我一直逃避,虽然最后我告诉了爸爸,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我们之间总要见上一面的,和过去做一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