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有老幼尊卑,天热,猫们晚上也会溜到卧室蹭空调。三只老的大模大样睡床上。十二岁的佛跳墙睡老婆头边,十岁的墨斗鱼睡老婆身侧。九岁的妙脆角有时睡床脚,有时挨着她爹佛跳墙睡。
三个小的很少上床,偶尔上来,老猫们喵呜着抱怨几句,他们就很识相的下来了。饭团有时会跑到儿子小床上睡。一人一猫睡得没大没小。饭团四脚朝天,睡成一个大字,像人。儿子蜷缩到床的一角,像猫。倒也不是饭团奴大欺主,他到家时刚三个月,儿子就把他抱到自己床上睡。那时只是一个盈盈一握的小毛团,摊开了睡也就半个枕头大小。现在长成十四斤的巨无霸,可还像小时候那样睡,天冷还要钻进儿子被窝,枕着儿子枕头,大剌剌的样子,就像他是我小儿子。睡得熟了,还会像小时候那样,翻身趴到儿子身上,儿子把他拨开,却不肯赶他下床。说饭团是他好伙伴,要有床同睡。
可乐脸皮厚,会趁大家睡着了,偷偷爬上床,卧在床尾。但不敢睡实,我们稍一翻身,他就臊眉耷眼地下了床,伸长四肢,躺在地板上,像个毛绒绒的毯子。
糯米脸薄,很少上床,偶尔进来凉快下,没多久,就自己开门走了。当初果汁在的时候,没大没小,自己上床不说,还呼爹喊娘,把糯米和饭团一起叫到床上。母以子贵,老猫们都宠果汁,也就不追究那一家子僭越。俩大猫轮流舔舐果汁,间或还互相舔一下,一副舐犊情深兼伉俪情深的样子。果汁走了之后,俩大猫很少上床睡了,互相之间再也没了以前那股亲热劲,有时擦身而过的时候,还会彼此给对方一爪子。
人类夫妻感情靠孩子维持,原来猫也一样。
糯米和可乐都是别人弃养的。糯米原来是一家猫舍的种猫,不到一岁就生了一窝小猫。产后状态不好,猫舍主人就送到我一卖猫的朋友那里寄卖。我带儿子去那玩,儿子一眼就看中这只猫。我拗不过他,就买回来了。朋友提醒过我,这只猫从小就被关在笼子里,不太会和人互动。要我们对她耐心点。等抱回家,才发现,那真是一只漠然得没存在感的猫。来家头三个月,不是在桌子下躲着,就在床下趴着。拒绝任何人亲近,除了吃饭的时候。她对食物极度的渴望,每次吃饭,她都要跑过来要嘴。她不像别的猫,喵喵叫着撒娇要。她就闷声不响往身上爬。爬到你身上,直接伸爪子往你嘴边钩。给她一块,就叼到一旁躲起来吃,像只大老鼠。其余时间,人一接近她,她就惶惶然四窜。
到家一年半,才学会卖萌要嘴儿,不过也只是在你脚边蹭蹭,喵喵叫几声。你要是不理她,她还会伸爪子抓着你腿往身上爬。
有个兽医说,猫和人一样,幼年的习惯,会伴随它一生。一岁前,要是没教会它和人互动的规矩,以后就很难了。还好糯米是美短,天性纯良,虽然没什么规矩,却也不会伤人。最近几天,她终于开始粘儿子,儿子写作业的时候,她会爬到书桌上陪他,侧着身子,全无戒心得露出小肚子。盯着儿子写作业。时不时地还会伸头蹭蹭儿子。
环境能改造人,也能改造猫,估计再过一段时间,糯米就能完全接受我们,我们就能像撸别的猫那样撸她了。
刚来家不到三个月,糯米就又生了一窝。一直躲在床底下,没看见她出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和饭团和佛跳墙斗论的。本来以为是带球进的家门。后来小猫生下来,俩二哈脸,长毛,一看就是饭团的种。一只阴阳眼波斯,就像佛跳墙拖出来的。
饭团显出暖男的样子,糯米出去上厕所吃饭,他就跑到窝里陪孩子。小猫在他身上乱爬,他也无所谓,一个一个细细地舔,除了不会喂奶,照顾小猫比糯米还用心。
佛跳墙是渣男,孩子生了,送到他面前,吓得直往后躲,之后更是连放猫崽子那屋都不进了。小猫刚断奶,佛跳墙就又要行苟且之事,只是一接近糯米,就被耳光伺候。那时佛跳墙已经十岁了,貌老体衰。犬齿也掉了两颗。再也不能像年轻时那样,咬住母猫脖子霸王硬上弓。急得围着糯米团团转,却没有一点办法。
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年轻时风流倜傥的佛跳墙,曾引得无数小母猫主动自荐枕席,等到年老色衰,体弱多病,竟然被一个柴禾妞嫌弃了。
糯米倒是不拒绝饭团。百炼钢也怕绕指柔,虽说饭团模样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但那时正青春,又能腆下脸来使出小心意来哄糯米。潘驴邓小闲,他占了四样。这样年轻温柔,知冷知热的年轻壮男猫,估计没什么母猫能拒绝得了。
等儿子大了,要向他这个猫弟弟好好学学。胆大心细脸皮厚,无论是泡猫还是泡人,都有用。
老婆怕再搞出猫命,赶紧把糯米给绝育了。可绝育头半年,猫还是会发情。糯米饭团偶尔还会光天化日,没羞没臊一次。看的佛跳墙眼底冒火,拿糯米没办法,就把气撒到饭团身上,追着饭团咬。有次我伸脚拦他,素来对人乖巧的佛跳墙,竟然一口咬穿了我的拖鞋。色胆包天,色迷心窍,雄性生物都一样。
饭团从小被佛跳墙欺负怕了,虽然那时他已经比佛跳墙胖大了许多,可还是怕佛跳墙。被撕咬的毛都快掉光了。
自然界的优胜劣汰在家里,起不到什么作用。佛跳墙再强硬,也没办法把饭团赶出家门,更杀不死他。每次饭团被咬了,糯米就会偷偷跑去安慰他。依旧对佛跳墙不假辞色,靠近就耳光。佛跳墙徒有一身霸王般的蛮力,面对看不上他的糯米,只能徒呼奈何。
问了兽医,公猫打架无解,除非变公公。佛跳墙年纪大了,兽医不敢给他动手术,说怕上了麻药醒不过来。只好把饭团做了。家里总算安静了。
安静没几天,我又抱了可乐回来。可乐是只很少见的高地蓝猫,灰长毛,大饼脸,臭脾气。据说是一个在国外的孝顺女儿买给妈妈的礼物,想让小家伙代替自己陪陪妈妈。可女孩有心却无脑,她连老妈讨厌猫都不知道,也没和老妈商量,就花大几千块买了只猫塞给了老太太。很多老一代人都那样,对子女只管付出,不奢望子女回报,也从来不和子女说自己想要什么。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吧。有的子女心也大,既不会观察,也懒得问,盲人瞎马,碰到什么就送什么—--反正我孝心尽到了,喜不喜欢是你的事。
加上蓝猫性子烈,不会讨好老太太。一人一猫相看两厌,没事就互相伤害,你揍我一顿,我挠你一爪子。妇人到底年纪大了,在年轻力壮的猫身上占不了便宜。于是一气之下,白菜价卖给我那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