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刘宗周端着茶碗思考了片刻,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碗,对黄宗羲说道:
“你们这一科的进士,吏部今日拿出了授官的条陈,至于结果,为师在朝会上也听了,也看了。”
说到这里,刘宗周看着黄宗羲说道:“国朝惯例,三榜进士,若无特旨,皆放外任!
“太冲,你的安排也出来了,此番你得授陕西韩城县令!二十一岁的县令,也可以了!”
刘宗周说完这话,再次端起茶碗饮茶,而他所说的话却如同一块大石头投进了小池塘里一样,让黄宗羲的心里顿时翻腾起来:
“陕西韩城!?恩师!学生愿回江南,即使不去南直,就是去闽地赣地也可,学生不愿去陕西韩城!”
“胡说八道!天底下哪个进士不想去江南,你三榜出身,又哪里有挑挑拣拣的余地!?”
黄宗羲的话刚说出来,就招来了刘宗周的一顿训斥。
尤其是刘宗周话里的三榜进士几个字,让黄宗羲一阵子面红耳赤,一贯嘴皮子利索无比的他,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敢嗫喏着说道:
“弟子家中尚有老母在堂,弟弟们也需要照顾,弟子此番若不能回江南,情愿辞官归家,侍奉母亲,照顾弟弟,以尽长子长兄之责!”
黄宗羲这一番多少有点赌气的话说出来,让刘宗周的大胡子一阵颤抖,手里拿着茶碗重重地往方桌上一放,发出嘭的一声响,茶碗里的茶水也溅了出来。
刘宗周盯着面红耳赤垂手躬身的黄宗羲,看了良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对他说道:
“陛下以西北三边之地文教不兴,致使当地木速蛮崇奉之番教番俗盛行,绵延至今,为祸深重!
“又以西南苗蛮之地土司林立,流官稀少,致使其地并入皇明版图且三百年,而仍旧教化不兴!
“故而着吏部,于新科进士之中选江南文教鼎盛之地出身者,多用之西北西南,以有余补不足!
“江南富足冠于天下,天下士子谁人不想去?!只是若新科进士人人皆做此想,天下事、国家事、朝廷事,今后还能靠谁?!
“且猛将必发于行伍,宰相必起自州郡!前有进士李信自请屯垦备战于辽东,后又有国子监生军机舍人马乾自请分守于缅中!
“李信你或许不熟,可是马乾此人,却与你在国子监里曾是同窗,论才学自不如你,可论力行却远在你上!
“太冲啊太冲!为师知你素以天下为己任,然而男儿有志若此,却不能只是坐而论经义,袖手谈心性!
“为师当年曾犯此病,幸得当年为师之恩师敬庵先生指点,方得有为师今时今日之精进!
“我辈绍兴先贤有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史上又有典故,谓一屋不扫可以扫天下!其中道理,汝兄弟须切记切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