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已决,你们无须再劝。”慕容湛低声道。
“王爷!”群臣动容,齐声呼喊,重重叩拜。其中一须发皆白的老臣含泪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皇上被流浔所掳,若是您再以身犯险,万一有什么差池,大胥群龙无首,还谈何复国?”
众臣纷纷附和,慕容湛转身看着众人,语气凄然:“皇兄临终前将充儿托付于我,如今他生死未卜,我岂能见死不救?你们退下吧,明日发兵墨官。”他最后的语气已十分严厉,亲兵见状上来,请各位大臣离去。
城楼上很快安静下来,亲兵们也不敢上前,只远远望着这位年轻白发的王爷,大胥如今的支柱。而慕容湛望着苍白阴暗的原野,也想起了很多。
两个月来,情况对大胥来说已有所改观。虽然蛮人大军直入胥境,势如破竹。但他率全国军队殊死抵抗,伤亡是惨重的,杀死一个蛮人,或许要付出十个胥兵的代价,但大胥上下,从未如此团结过。他们与蛮人在多个城池,展开激烈的争夺。一个城池失守,又以十倍的伤亡代价再夺回来。他打得惨烈,打得艰难。虽然如今仍是蛮族大军占上风,虽然对手神出鬼没的用兵,让他吃尽苦头,但他有信心,大胥不会亡,因为这是人心所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他很想步千洐,也想破月。一个月前,步千洐领了一小队人,去蛮族大营营救破月,就此杳无音讯。他每晚都难以成眠,想起关于破月的那些流言,再想起久未归来的步千洐,心痛难言。
他不愿去想可能的结果,只盲目而专注地一日复一日打仗。直到三日前,接到了慕容充的亲笔书信。
帝京城破之前,他已遣人将慕容充往南送,未料正中流浔圈套,帝驾就此杳无音信。他派人沿途搜寻多日,也一无所获。
没料到终于有了消息,他在信中说,自己本被流浔一支小队所掳,辗转百里,原本要被押往流浔国,万幸恰好被大胥一支千人队撞上,救了出来。如今正躲在墨官城外孤风岭,请慕容湛立刻发兵去救。
看到这封信的第一刻,副将毫不掩饰地问:“王爷,这会不会是圈套?”
慕容湛摇头:“这的确是皇上的亲笔信,亦盖有帝印。”
副将屏退左右,说得更加『露』骨:“皇上为流浔所擒,岂能轻易脱身?皇上,能信吗?”
慕容湛不能不信。只要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不能让皇兄的骨肉罹难。哪怕……代价是他的命。
而且他信慕容充,他们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此事若换成慕容澜,或许真的会屈服于流浔;但慕容充虽有些戾气,却生『性』坚韧,他不会出卖自己。
想到这里,他决意遵从自己的心,发兵墨官。
隐隐地,也带着些不太理智的发泄的念头,想要大战一场的念头。这念头在破月被箭矢钉在他面前的地上,在他想要抱住她却不能挪动半分时就有了。及至破月成为蛮族宠姬的消息传来,他的心,前所未有地被某种戾气充斥着。
这跟破月选择离开他时是不同的。那时他难过、痛苦,却不会不甘、不会怨恨。可如今,他有了恨,这种从未在他心里出现过的情绪。
他很想很想杀人,想看到鲜血染红自己的剑,仿佛这样,才能一舒胸中郁气,才能将破月被残害那一幕抹去。
这让他想起皇兄驾崩前对他说的话。除了让他保护慕容充之外,还说:“湛儿,记住,你身体里流的,是慕容氏的血。”
强韧而冷漠的慕容氏,策马平定天下的慕容氏,会为了一己所求变得疯狂的慕容氏。而他慕容湛短暂的半生,与其他所有慕容王族是不同的。他永远温和谦逊,永远干净无尘。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很多时候,他在与邪念作战,在与欲望纠缠。他只是在控制,一直在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