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换那乌司命缓缓开口:“张首席既存了免动兵戈之意,为何此时大军还在攻打南两城?”
“乌司命,咱们莫要弄混了因果。”许敬祖越来越熟练,越来越轻松了。“天下四分,黜龙帮全据河北如卷席,临到春末便已经来到北地跟前,是不可能在幽州空耗整个夏秋的,否则便是帮中哪位头领的老母也要来问,如何坐失良机,将来在它处坏掉许多儿郎性命?换言之,是必须要打,所以我们首席才为了北地苍生来求和,而非是为了求和才让后面装模作样打起来……两者截然不同。”
到了此时,莫说几位司命,便是大司命与那陆夫人还有白有思都忍不住来看这年轻的黜龙帮文书。
而那乌司命被憋得难受,大概性情也有些不耐烦,便终于抛开这些浮皮,说到今日最关键的一条了:“黜龙帮对北地势在必得,可北地却不止是荡魔卫一家……你们黜龙帮准备如何来对镇守府八公?难道要学眼下对落钵城一般给挨个敲了?”
许敬祖微微一笑,欲言又止,复又看向了张行,他心里清楚,这种关键表态还得是这位首席才行。
张行面色不改,终于开口:“乌司命所言极是,既要寻机与荡魔卫合力,自然要将八公挨个敲掉……不然呢,留着他们过年一起炸面团吗?”
这下子,石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办法,这几天闹闹腾腾是干什么?陆夫人匆匆赶过来斗智斗勇的所为何事?荡魔卫最大的外力牵扯是哪里?
其实人尽皆知。
“张首席。”黑延冷冷开口。“荡魔七卫与镇守八公素来对立是真的,但却不是你拉一个打一个那般简单,因为荡魔卫跟北地是一体的,荡魔卫便是再日薄西山,也抓着整个北地,要为整个北地局势负责,你若想存心让我们跟镇守八公之间势同水火,那便是小瞧我们了。”
张行点头:“我自然晓得这个局面,但是诸位,我也实在是不愿意遮掩……那就是即便荡魔卫跟我们合为一家,下一步也是要敲掉镇守八公……非要说有些素来合作的镇守府子弟,那我们给他个身份,继续任用便是,但也要打掉镇守八公,去其规制,建立郡县……否则还是那句话,我为什么要来这一趟?直接在打下南边两城,要个名义上的盟约不就行了?”
原本石堂内颇有几人在愤愤之态,但中间听到郡县二字开始,便如中了定身咒一般瞬间无声。
很显然,他们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说法,而这两个字也的确给了他们很大压力。
许敬祖见状,不失时机来插话:“诸位,你们莫要忘了,北地镇守八公是怎么来的?难道不是中原豪杰北上,逼的北地内里改荡魔卫变镇守府吗?而千百年来,中原豪杰一而再再而三往北地来,逼着北地改制,莫不都是失心疯?而这种举止,不也正合了上次我们首席的言语吗?大势如斯,不在此就在彼,诸位何必徒劳做一棵违逆大势的逆风野草呢?道理我们首席委实说透了!再计较就没意思了!”
此言一出,陆夫人殊无言语表情,蓝大温却看向了坐在尽头的大司命,而眼睁睁看着后者并无半点反应,这位安车卫的司命却是终于大怒,直接起身呵斥:“你们想要投降做人家的狗,那便自家去做,反正这卫中是你们说了算!但真到了那个时候,且与我先说一声,我好卸了这个司命的职责,去专心给人拉车运货!”
说完,竟是拂袖而去。
蓝大温一走,石堂内的气氛不免更加沉闷,过了片刻,那大司命更是一声叹气,然后终结了这场蛇头蛇尾的会谈。
被赶出了石城,尚未来到下面馆舍,许敬祖便迫不及待,难掩喜色了:“首席,总管,这事竟是要成了!”
这话自然有些道理,那蓝大温被压得破了防,本身就说明荡魔卫高层讨论中他处于弱势……按照某些高端电影里的说法,谈判的时候最大的忌讳就是一方展露出内部意见的不一致。
几日前,贾越稍微露了一下偏向北地本土的立场,晚上就被人灌醉送回来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那今日又如何呢?
“如何就要成了?”张行轻易打断对方。“咱们到底是外来的,没有这里的根基,只能指望几位司命和大司命能高屋建瓴给个好结果,千万不要得意忘形,更不要激化矛盾。”
“是。”许敬祖肃然以对。“首席所言极是,往后几日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张行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