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公一愣,忙道∶"大雪封路,老奴听说,不少驿使都滞留在了半途……殿下远在江北,恐怕要更久一些。"
江帝神色并无多少变化。
他知道,就算驿使真的准时到了,此刻摆在他御案上的东西,也多半会是一封措辞完美、符合规矩、无可挑剔的新年贺表。
江帝转过身,径自去了里面的书阁。
那是帝王私人书阁,里面摆放的都是江帝惯常翻阅的书籍和一些被封存下来的陈年奏章、轶卷。柳公见江帝一手握着烛火,在书架间快速翻找着什么,忙问∶"陛下找寻何物?"
江帝手上不停,道∶"朕记得,太子小时候,给朕写过很多生辰贺表,节日贺表,每一份都很长,朕想把它们找出来。"
他记得,那些贺表上,是写了很多情真意切的话的,比的如,愿父皇身体康健,比如,闻父皇犯头疾,儿臣近来翻阅古籍,偶获偏方,询太医院,可用。笔迹虽诱着稚嫩,—字一句,却都是发自肺腑,孺慕之情跃然纸上。
可惜,那时候他心态偏执扭曲,对那些话视而不见。
江帝动作太急,不少书籍都掉落在地,江帝浑然不觉,依旧在翻找。柳公鼻腔莫名一酸,道∶"陛下若实在思念殿下,待明年新都建成,可亲自去瞧一瞧。"
"听说新都很是壮观呢。"
江帝动作顿了下,好一会儿,道∶"你说得对,朕应该去看看的。
"但在此之前,朕要找到那些贺表。"
江帝动作缓下来,神色回归冷静。
蜡油滴落到他手掌之上,他都浑然未觉。
柳公忙接过火烛,道∶"老奴陪着陛下一道找。"
而此刻的暮云关,则灯火通明,冰封的黄河河面上,更是挂满明灯,亮若白昼。这阖家团圆之日,无数工匠正背负工具,在冰面上灵活的往来穿梭。
范周、云怀和洛国国君洛长卿一道,站在南岸,举目远望。自从隋都拜会江蕴,接到筑建黄河大桥的任务,洛长卿就马不停蹄的赶到暮云关,在范周等关中谋士和守将的协助下,测量架桥所需各类数据。
这个年代,想要建造这样一座大桥并不容易,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都是不可计量的。但收益也是肉眼可估量的。
黄河水流湍急,自古以来,皆有天堑之称,江南江北对峙多年,流血纷争不断,一直处于两虎相斗,谁也干不掉谁的状态,难以形成统一局面,也因为这条天堑的存在。遇到汛期时,经常发生翻船事件,货物丢失、百姓被卷进江水之类的事,更是屡见不鲜。
一旦这条连接南北的通道建成,,江南江北的商人与货物,即使不走水运,也能畅通无阻的、以更快的速度来往南北之间。普通百姓、游学学子,只需凭身份文牒和路引就能行坦途一般,乘车去到对岸,南北将实现真正的连通。
为获得最精准的数据,洛长卿特意从洛国带了一批工匠和人才,昼夜不停的进行实地测量,除夕夜也不舍得休息。这位国主仿佛在此事上找到了新的人生乐趣与自我价值。
范周笑道∶"国主的决心,殿下皆已知晓,殿下特意嘱咐我备最丰盛的宴席酒菜,招待国主和诸位工匠大师,正好除夕,国主就让大家伙儿歇一歇,过个好年,一起守个好岁如何?"
洛长卿点头答应,擦了擦汗,忙让人将工匠们都悉数召回,随范周等人入城。
净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