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着薄薄的五张票子,咳嗽了两声:「姐姐,我好像有些感冒。」
他从小身体不好,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要发烧。
无数个漆黑的夜里,我脖子上挂着半筐作为诊金的土豆,背上背着他,往来于四面透风的家和村头的卫生所。
我要敲上十几分钟,才能把熟睡的医生吵醒,看着医生的脸色,求他救救我弟弟。
只是打针就还好。
如果医生要给徐光输液,带来的土豆一定不够付诊金,我就主动去扫地、抹灰,把卫生所打扫干净,试图让医生宽延几天,等我卖了土豆,把不够的钱补上。
我担心他身体不好,种地都是我自己。
一年吃不了几回的肉,我也一定是全部夹给他。
我只比徐光大两岁,却像一个溺爱孩子的妈妈一样,舍不得他受一点点苦。
我一直担心他容易生病。
可事实证明,上一世他活得比我久。
……
此时他确实嘴唇有些发白,精神也不太好。
放在过去,我会立刻让他去躺着休息,接下来至少三天不能不让他受任何累。
可现在,我只淡淡说:「感冒而已,又不是多大的病。花十块钱买药吃一吃就好了。」
他从来没有受我这样的慢待,竟然恼羞成怒:「你不过就是考上了一中,还是倒数第二,就开始摆谱,你真以为你是山卡卡飞出的金凤凰?」
他翻脸翻得如此之快,让我震惊之余,又觉得很合理。
上一世我事事为他操心,一丝一线都买来给他,让他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中间又为了赚钱供他读书,长久两地相隔。
直到我生命的最后,才有机会领教他的无情与自私。
一个人怎么可能忽然变得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