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升从对方叫出章杏的名讳开始,心里就隐隐怀疑他伺候的人身份非比寻常。章杏这么慎重交待,他更是明白了几分,慎重点头道:“东家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章杏将事情交待了,将手中茶壶递给李有升。沈怀瑾没有发话,她也不敢远离,又不想进去,便就在院子里守着。李有升去了又回,提着水进去了。章杏见里面良久没事,这才敢出去。
到了门口,孙宝珠和何安都守在马车旁边。章杏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心中轻舒了一口气,暗道自己委实太紧张了些。就着孙宝珠的手,章杏进了马车。街面上人流稀疏,许多铺子都关了门。
章杏让马车打了个转,出了城。城外依旧一片泽国,约一炷香后,马车就到了李庄村。李大河却不在家中,上了河堤。
章杏换了木屐,也带着孙宝珠和何安上了河堤。淮河里的水较之前两日又高涨了些,许多低洼处都堆着麻袋,河工们来往不绝,多是扛着麻袋。
河工中有认识章记的东家的,将话传到了李大河那边。李大河放下了麻袋,小跑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讪笑着说道:“杏儿,你怎么又上来了?”
章杏让孙宝珠将随身带着的水壶拿过来,倒上了一碗,递给李大河。李大河忙了大半日,正饥渴,推辞几下不脱,遂端过一口喝了。
“大河叔,这次洪峰还有多久过完?”章杏看着滚滚东流的河水问道。
李大河也转头看向淮河,“要是不下雨,今晚上就能过完了。”
章杏抬头看了看头顶,天阴沉沉的,乌云滚滚,仍是副大雨降临的样子。
李大河催促章杏,“快回吧,这堤上险着呢,要是有事,我定会往镇上去一趟的。”
李庄村往盂县方向,需要经过镇上。河堤要是守不住了,除了河边人家,镇上也会很快就得到消息。
章杏下了河堤,回头遥望,那上面人影已经渺小如豆了。回了镇上,天已经黑下了,章记那边并没有消息传来。章杏守到半夜,窗外风急,雨淋淋沥沥下起来。孙宝珠要关窗,她阻止说道:“开着吧。”
更鼓声过去了,孙宝珠也开始打哈欠,章杏合衣上床,原是以为自己大约是睡不着,却不想,一沾枕头就睡深了,再醒来,天已经大亮。窗子一直开着,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院子中的水已经干差不多了,天上虽然仍是乌云滚滚,却是云破天开的势头。
何安传来街上的消息,洪峰已经安然过去了。章杏出门时,发现街上的人比之昨日要多了不少,且面上再不是沉重的压抑色了。到了章记,铺子已经开了门,已经有人过来买米,伙计将这日的粮价挂了出去,上面的字也比前几日略低了些。
李有升过来了。章杏见他面有异色,连忙去了隔壁厢房。李有升压低了声音说道:“东家,后院那位爷已经走了。”
章杏诧异看着他。李有升回道:“昨日后半夜,那位爷突然起来了,让开了院子门。那门口已经等着不少人了,那位爷就跟着他们走了。”
李有升得了章杏吩咐后,已经明白住他院子的人非比寻常了,伺候极为小心,入了夜,为防着自己睡着了,还喝了一大碗浓茶,结果一沾了枕头,就睡死了过去。半夜里还是被人推醒的。他见那位爷已经穿戴齐整了,就惊得跳了起来,连忙赔罪。对方倒是好脾性,十分和气让他去打开院子门。
因为有章杏吩咐,李有升不敢说二话,打开了后院子门,又吓了一跳,院子门口站着十来黑衣人,皆神色肃重,气势凌人。不远处的河面上黑影重重。他提着灯晃了晃,看到不少于三条的十杆大船。李有升心中越发害怕,也不敢多看,直接将人放了进来。
十余黑衣人陆续进来了,一点声响都没有。李有升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太远,就在院子的一角老实站着。
屋内灯火通明,里面的人在说话。约半响后,那位爷出来了,招手让李有升过来。
李有升已经惊出一身冷汗了,过去后二话没说,噗通一声跪下。
那位爷笑了笑,“你倒是比他懂事,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