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员外吐了一口鲜血之后,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他正想要重新控制住法术,却发现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握。空中的黑气忽然凄厉地呼啸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可违抗的神秘力量的召唤,尽管带着深深的不甘,但是还是纷纷消失在空气之中,回归到某个未知的空间去了。
黑气尽去,天空又回复了明亮。四周依旧是黄沙遍地,一望无际。这时残星先生也停止了咳嗽,只是他的脸上病态的潮红却变得更浓,更骇人。
残星先生撤去光罩,缓缓说道:“我的“灵镜金光罩”的修为远远未到绝顶境界,因此只有金光的防护之功,缺少灵镜的反射之力。加上我自己身有残疾,难以持久,本来确实无法抵挡员外的“九幽百鬼刺”。可惜员外五行本就缺水,在这个世上最为干旱的沙漠之地,员外对法术反噬的承受之力较平时大大下降。这是员外功败垂成的原因之一。”
三员外被反噬之力伤得不轻,这时正在努力以内视之法疗伤。但是残星先生既然如此侃侃而谈,倘若他闭口不言,气势上就不免要弱了几分。而在此关键时刻,气势却是玩玩不能弱的。
三员外问:“原因之二呢?”
残星先生微微一笑,说:“方才员外施术之时,在下在外围不断地扑击骚扰。乍看之下,在下以动制静,从一开始就犯了武者的大忌。但是员外可能忘记了此刻身处‘迷仙幻境’,员外所看到的扑击身影不过是幻像而已。其实我一直站在这里,从来没有动过。反而是三员外因为要分心应付幻像的攻击,以至于“九幽百鬼刺”未能臻至最高境界。”
残星先生从一开始就在牢牢掌握了说话的主动权,从言语上不断地刺激三员外。这时之所以说这许多话,目的也无非是要打击对方的自信心。三员外原本心志坚定如铁,然而此刻负伤实在不轻,听到这些话也不免受到影响。他心中产生了不小的挫折感,脸上微微色变。
残星先生看在眼里,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
“就请员外也接我一招吧。”
残星先生右手的长剑本来是斜指右下方,这时手臂转动,长剑顺着右侧划了一个半圆,直指过顶。剑身划过,在空气中留下一个淡淡的金色弧线。这一划竟然像是带有千钧之力,牵动了冥冥之中某种神秘的力量。随着弧线划完,忽然有一阵狂风从他身后疾冲而来,掠过他略显单薄的身体,呼啸着向三员外狂猛地迎面袭来。
周围的环境本来就是沙漠之地,这阵狂风一吹,立即带起漫天黄沙飞舞,天地顿时为之一黯。狂风呼啸,历时带起一面高不见顶的巨大沙幕迎面扑向三员外,残星先生被完全遮挡在这沙幕后面。随着这道沙幕的扑近到两丈之内,忽然又有万道金光刺破风沙的阻挡,像是耀眼的阳光突破了乌云的阻挡,后发先至,眩目而又灿烂,却带着一种浓厚得化不开的死亡气息,将三员外从头到脚都笼罩在剑光的攻击范围之内。
面对这风云变色的攻击,三员外却毫不畏惧,不退反进,悍然迎着风沙和剑光扑了过去。他深知大范围的攻击招数必然有百密一疏的地方。这剑光看起来密不透风,偏偏三员外就像是水性最熟的游鱼,总能在乱石之中找到一条出路。他这一跃,整个人就像忽然变成了一支无坚不摧的铁箭,从剑光的缝隙之间穿射过去,直接射穿整道沙墙。
三员外闪电般穿过沙墙,一眼就看到残星先生立在身前一丈之外,手中长剑依然高举过顶。三员外身在空中,手中却已经紧紧扣住一支铁箭。
箭已在弦!
残星先生忽然看到三员外破幕而出,也是一怔,待要变招时,三员外手中“幽离鬼弓”之上已经射出一支铁箭。这断魂铁箭的速度是何等之快,这短短一丈的距离转瞬即至,根本是避无可避。残星先生还来不及做任何动作,铁箭已经透胸而过。
然而残星先生被铁箭穿胸后,却没有意料中的鲜血喷射的情景。三员外心中一震,知道眼前这个残星先生不过是个幻影,心念电转之际,眼角的余光已经看到一抹金黄色的光芒闪过。
三员外凌空发箭,这时身形还完全没有站稳,哪里能够闪开这迎头的一剑。电光火石之间,三员外只来得及将左手一抬,用手中的“幽离鬼弓”一挡,竟然恰到好处地挡住这夺命的一剑。
剑刃正正劈在弓弦上。也不知那弓弦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利剑居然劈它不断。残星先生目光一闪,顺势拉剑一抹,刺目的金黄色光芒大盛,三根弓弦立时齐齐而断。
弓弦被断,那“幽离鬼弓”竟然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呜咽之声。三员外脸色顿时大变,脚尖点地,暴退到一丈之外。然而这一退他竟然不能站稳身形,脚下踉跄了三四步,忽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噗地喷出,立时将身前的沙子染得通红。
见此情景,残星先生却没有接着出手,反而将剑尖垂了下来。他的眼中露出了一种深深的悲哀之色。
“这‘幽离鬼弓’果然是你性命交修的器物。”残星先生缓缓地说,“只是你既然与它定契交修,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却又将它推到前面抵挡致命的一剑。连最亲密的伙伴的性命都能如此不顾,焉得不败?”
残星先生说完,低头重重地咳嗽起来,这咳嗽声中彷佛也带上了一种悲怆。身边的幻影也在这时慢慢地变淡隐去,重新现出原先的小院子。三员外跪倒在院子中央,拼力想要坚持不倒。然而生命既已流逝,他纵然不甘,又如何能够再支持得住?倒地时他的左手还紧紧握着那漆黑的鬼弓。鬼弓的三根断弦犹如六只触手一般,犹在挣扎扭动,像是一时之间尚未完全死绝。
大敌既去,残星先生似乎也有些支持不住,脚下一阵发虚。幸好有一双手即时伸过来,温柔地将他扶住了。残星先生自然知道这个时候扶住自己的会是谁,他叹息了一声,问道:“鹰将和虫将如何了?”
冷月夫人说:“倘若他们没有对这屋子里的几个人偶下此狠手,我或者还可以饶他们性命。对付这种蛇蝎心肠的人,自然不需要客气。”
残星先生说:“罢了,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