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一句地说着,匡语湉坐在他身边,麻木地听。
声音进到她耳朵,但好像进不到她的脑子,江喻的音量不算高,但字字句句都清楚地穿过嘈杂,落到她的耳中。
“宁凛是被逼的,没办法,逃不过的。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快没有人样了。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长期压抑的环境和刀口舔血的生活,还有这几年的吸毒经历都让他变成了一个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疯子。
“他越来越暴躁易怒,阴晴不定,记忆力下降和食欲消退只是最初的征兆,随着戒毒治疗的深入,他自身的信仰和对毒品的渴望产生了严重的碰撞,有一段时间他甚至出现了自残倾向,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他会拿刀划自己,或者用头去撞墙。”
所以他们把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收起来了,还在治疗室内的墙上和地上都铺上了厚厚的海绵。
有的时候,逼不得已,他们会把宁凛捆在床上。
那时候他的免疫系统和器官功能已经受到了损害,他们害怕他出现脑出血或肾衰竭,更怕他感染尿毒症,或者直接心脏衰竭。
江喻日夜担心,只想他能好一点。但宁凛毒瘾发作的时候完全就是头野兽,那种可怕又可怜的模样连江喻都不愿意去回想第二次。
他后来已经在求宁凛了:“阿凛!撑过去,你不要忘了,你说你想回家,你说还有人在等你!”
宁凛明明答应过他,会活着,会活出个人样,一日三餐,七情六欲,长命百岁。
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算怎么回事!
江喻感到心痛,他的心都快痛死了。他很多次都恨不得去老街找到那个女孩,不背遗书给她听,就把她带过来,她要是不肯他就绑着,让她看看宁凛,什么都不用做,就陪着他。
但宁凛不同意,他也有清醒的时候,次数不算很多,但只要清醒了,他就会变得很安静,也很执着。
他不许任何人去动匡语湉,他说他现在这个鬼样不配出现在她面前。
但他很想她,宁凛想匡语湉想得快死了。
“有一次他清醒过来,忽然叫了我一声,对我说:‘老师,我想要一幅画。’”
江喻无声地叹了口气。
省厅犯罪研究室的侧写师特地赶到了寮州,他和宁凛进行了很久的交流,然后把一幅人物画交给了他。
画中的人是个女孩,眉眼清丽,扎着高马尾,回头对画外的人笑。
可宁凛接了画,却说:“好像不太像。”
侧写师是接了任务来的,要宁凛说哪里不像,他再好好修改。
宁凛盯着那画看了很久,最终摇摇头,说:“算了,就这样吧。”
江喻去看他,他把画放在枕头底下,躺在床上睁眼看天花板,脸上挂着一个笑不像笑,哭不像哭的表情:“老师,我感觉我好像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他拍了拍枕头:“好像挺像的,又好像不太像,他把画给我看的时候我都蒙了。”
江喻能理解,这不一定是毒品给宁凛造成的影响,他说:“忘记一个人长什么样很正常,都这么久没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