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半,景山。
他们像一对普通的前来观光的游客情侣,只不过没有手牵手。不怎么讲话,却并不生疏,仿佛这中间的种种都被暂且搁置,丝毫不影响他们直接拾起此时此刻。
洛枳并不是第一次过来,所以她走得比较快,带领他穿梭在人烟稀少的园子里。这个公园实在不大,没什么特别好看的景致,开门即见山,山也矮得出奇。沿着石级走上去,只要十五分钟就能登顶。
中国所有的山顶,都不过就是个亭子。
“听说这山脚下有棵树是崇祯自缢的地方,可我不知道是在哪里。”
“你说,皇帝自杀的时候在想什么呢?”盛淮南问。
“我怎么知道,”洛枳笑,“兵败如山倒,又是个一生都高高在上的人,心里想什么我们怎么会知道。不管是什么,无非是绝望吧。”
无非是绝望。
她自知失言,又觉得他不会那么脆弱,因此只是闭上嘴巴,并没再说什么来宽慰。
高跟鞋踢踢踏踏,在粗糙不平的花岗岩石级上卡了一下。她惊呼一声,向后一仰,几乎朝下面倒下去,幸亏盛淮南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
洛枳心有余悸,盛淮南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的衣着:“你今天也上班?”
“嗯,加班。”
“这鞋怎么爬山啊?”
“山又不高,都是石级,我小心点儿就好了。”洛枳说完,将左脚退出来一点点,发现脚后跟的地方果然已经磨出了血泡。
盛淮南皱皱眉,不声不响,走到上一级台阶,缓缓背朝着她蹲下来。
“我背你。”
她怔在原地,他回过身朝她笑:“快点儿呀,别磨蹭!”
洛枳脱下鞋子,拎在手里走过去,轻轻地伏在他背上。少年的身上不再单纯是洗衣粉的清香,还有年轻的汗水的味道。洛枳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后背上,下巴搭在他的左肩窝,心口熨帖得发烫。
狭窄的石道盘桓而上,直到石级越发宽阔,亭子遥遥可见。她手里的高跟鞋随着他的步伐一摇一晃。
她开始穿高跟鞋,开始改变,开始变得平和,开始接纳不同的人进入她的生活,交朋友,开玩笑,不再将每一次的得失放在尊严的天平上左右衡量。
这都是好事。
可都不如这条路走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