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件事发生之前都会有些征兆。
有些征兆很细微,不容易发现,有些就非常明显,像清晨布满天空的朝霞,又像是午后遮天蔽[r]的黑云。如果连这样的征兆都当做看不到,那被雨淋成落汤[]也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金国的勃极烈们在下定决心之前,一个个看着都心平气和,像海边吃得肥肥胖胖的海豹,摊开肚皮晒太阳,一声也不出。
但在他们看过那封恶意与侮辱[x]都极强的信后,他们就从大宋温柔富贵的香风中清醒过来了。
宋人狡诈,全无信义,他们柔和的舌头下是淬着毒的尖牙,这样的邻居怎么能让人高枕无忧?
“大宋的东西好是好,”他们说,“但皇帝不好,总归还是要打一顿,让这狗皇帝知道咱们的厉害,咱们才能继续躺下享受大宋的东西。”
他们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对着镜子拍一拍已经宽阔一圈的肚皮,又让奴隶将自己最喜欢的那把弓上了弦,拿过来试一试。
还好,他们的臂膀依旧有力,他们的部曲虽然已经胡子拉碴,但还能追随他们再度出征。
当年凭着一腔血勇从白山里走出来的勇士们,依旧骑得上马,拉得开弓。
猛安开始清点麾下谋克,谋克们则一家家一户户开始征调自己的士兵,秋天已经到了,麦穗沉甸甸的令人感到不舍,但也必须依靠家中的女人和奴隶来完成繁重的秋收任务。
好在女真的妇人也都是坚韧而强壮的女人,她们在听说丈夫即将离家的消息时,也毫不犹豫地将保养[]细的甲与盾拿了出来。
“都说南边的东西好,”她说,“也带回来些给我们瞧瞧。”
消息很快传到了边境上,所有的辎重官都开始忙碌起来,赌坊的老板见了,就一边大肆宣传,要士兵们最后再赌一场,把[]袋里的钱都输个痛快干净,轻轻松松地出征,一边将[]水得来的银钱装满马车,趁夜逃进了大宋的地界。
李良嗣原是不忙着逃的,他有好几位表亲和宗亲都在辽国过得不错,他们也都很乐意包庇这个在朝真公主面前说得上话的红人,因此他还能留在拒马河的北面,在某一位宗室的别院里,一边吃烤羊[r],一边听一听北边传来的消息——直到帝姬送信过来,语气严厉地要他立刻撤走。
“完颜宗望为人[]细,之前不过是投鼠忌器,”她说,“只要吴乞买下定决心攻打大宋,不出两三[r],他必能扫清边境。”
似乎是作为佐证,就在李良嗣离开后不到半[r],整条拒马河上所有的桥梁和渡[],都被完颜宗望的亲军接手了。
那些被他的宗亲兄弟们百般阻挠庇护的买办也被揪出来了许多,连带他们贪污的钱和同宋人来往的信笺,一起作了他们砍头的证据。
事情到了这一步,别说是赵鹿鸣这么个敏锐的人,就算是极迟钝的河北百姓也听到风声了。
宇文时中就写信给京里报告这件事了。
他的信写得很详细,其中包括了对兵力、路线、统帅的猜测,希望朝廷能送援军过来,那些迟迟未到的钱粮也要抓紧,对了,他写没写太原防线也需要加固?
这信写完后,凄然老师没忘记拿去给帝姬先看看。
帝姬一边看,一边就抿嘴乐,乐得凄然老师很不开心,“此国家大事,帝姬为何作儿戏态?”
帝姬放下奏表,笑道:“非我儿戏,我只怕朝中诸公视先生的奏表为儿戏。”
“官家是圣君!必不至于此!”凄然老师条件反[]了一句。
“我兄长自然是圣明天子,”帝姬还在那乐,“可惜身边有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