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野道:“……东海汤谷的四族流囚,当年虽然犯了大过,但流放海外这么多年,悔过自新,惩罚得也已够了。倒不若还他们以自由,收为义师,一同对抗烛龙老妖。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盘谷、成猴子等人失声低呼,又惊又喜又忧又惧,屏息凝神,四下观望,心底不住暗暗祈祷。众人愕然,想不到他竟突出此语,面面相觑,沉吟不语。
武罗仙子蹙眉道:“拓拔太子此言只怕有失轻率。那些人都是十恶不赦的狂徒凶人,桀骜不逊,阴狠毒辣。若非无可救药,各族又怎会将他们送往汤谷?倘若将他们放回大荒,无异养虎为患。依我看,这些人多半反会与烛龙沆瀣一气,为非作歹,反咬我们一口,那时可就悔之晚矣。”
众人纷纷点头附应。
拓拔野心下失望,正想再行劝说,忽听西王母沉吟道:“我倒觉得拓拔太子的建议颇有些道理。汤谷流囚虽然多是桀骜狂人,但在岛上呆了这么多年,凶性大减,想来也不敢再以自由为赌注,自毁前程。若能将他们招致麾下,一来可以壮大声势,吸引、团结天下志士;二来可以诱降烛龙阵营,分而化之。试想,连这些罪不可赦的恶贼我们都可既往不咎,烛真神的那些党羽还顾虑什么呢?”
众人恍然大悟,精神大振。
姬远玄微笑道:“王母高瞻远瞩,实非小侄所能企及。远玄愿听从王母与拓拔太子之言,赦免汤谷土囚之罪。”
其他各族首领见状,亦纷纷表态赦免本族流囚。
拓拔野大喜道:“多谢列位成全!”成猴子等人心花怒放,流亡东海数十载,时至今日,才算真正重获自由,狂喜之下竟险些痛哭失声。
西王母忽道:“且慢。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殿中寂然,成猴子等人蓦地顿住叫声,一颗心仿佛卡在喉咙,不上不下,又是紧张又是难受。
西王母淡蓝色的眼珠冷冰冰地凝视着拓拔野,微笑道:“这些人既是拓拔太子所救,归于太子麾下,便当由太子约束节制。倘若他日出了什么差池,我们便唯太子是问。不知太子愿意负此重责么?”
拓拔野心下一凛,汤谷群雄良莠不齐,难保将来不捅出些什么漏子。迟疑间,眼前蓦地闪过汤谷群雄那殷切渴望的脸容,忖道:“我既已答应恢复他们自由之身,岂能只管自己周全,置他们于不顾?”当下猛一咬牙,朗声应诺。
雨师妾微微一颤,杯中的果酒险些泼了出来,柳眉轻蹙,心底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殿中轰然,欢呼、掌声雷动鼓舞,与金石鼓乐竞相并奏。
当夜,众人尽兴欢宴,大醉而归。
次日黎明,天幕如海,晨星寥落,雪山泠泠闪烁。科汗淮与龙神、六侯爷等龙族群雄离开贵宾馆,决意趁着众人犹自熟睡之时不告而别,悄悄返回东海。
昆仑守军已从西王母处得到旨令,早早大开山门,横空辟道,八百飞骑夹行相送。
经过昆仑宫时,众人骑鸟盘旋,墙外等候。科汗淮则只身进入昆仑宫,在纤纤闺房外隔窗默默道别。
丝帏低垂,人影朦胧,瞧不清她的脸容。想到从此与女儿相隔万水千山、天遥地远,杳无相见之期,科汗淮心如刀剜,难过已极。有一刹那,几想唤醒女儿,带她一同离去。
但他心中却又历历分明:纤纤既已贵为公主,又与未来黄帝订立婚约,惟有留在昆仑,才有似锦前程。
彷徨良久,眼见东方鱼肚翻白,暗霞涌动,将是破晓时刻,科汗淮方才强按不舍与感伤,黯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