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最终还是出兵了。
毕竟他虽然没疯,但他哥疯了。
他哥来到他面前时,一个人都没带,铠甲也没穿,只穿了一身孝服,见到他时,立刻跪拜在地,向他行了一个大礼。
不仅袁熙惊呆了,就连壁衣后屏息凝神的刀斧手都惊呆了。
他说,要是袁熙想杀他,他绝不会反抗,也不必借他人之手,他自己可以动手将项上人头摘下来送给弟弟。
他还说,他留了手令给副将,待他死后,这半个青州的兵马和钱粮就都听袁熙调遣了。
他甘愿交出自己的性命和地盘兵马给弟弟,也不会投降刘备,他说,二郎啊,父亲的坟茔还在敌人手里,可我这个不肖子孙孤掌难鸣,没办法将它夺回来了!你取了我的首级献给刘备时,替我求他将这颗头颅摆在父亲坟茔前吧!
他一字一句泣血之言,屏风后的甲士都快要握不住手里的刀斧,而屏风前的袁熙更是完完全全被打动了。
那些对兄长的怨恨和鄙薄,都在此刻烟消云散了。
不错,阿兄是做过许多错事,他那般待弟,他还邀秦胡攻邺,他岂止是错,简直是罪大恶极!说一句禽兽也不为过!若非如此,他怎能提前埋下刀斧手,一心一意要取了他的头颅,去刘备处谋一个富贵呢?!
可那到底是他的阿兄!
阿兄早就知道他的打算!还这般心甘情愿,将这个天大的功劳和富贵,将全家保命的根本都给了他!
一想到这里,袁熙心里那并不牢固的城墙顷刻间崩塌了。
“兄长!兄长!”袁熙哭道,“弟怎能以兄长性命去换取富贵!”
“阿兄势单力孤,已尽穷途,二郎若不愿要阿兄这颗头颅,难道要阿兄亲自将头颅献去给刘备么!”
兄啊!兄啊!袁熙跪在地上,紧紧保住向他叩首的兄长,“兄长若要发兵,弟当修戈矛甲兵,与兄同往!”
袁谭用力地回抱住了他的弟弟,似乎与廿载以前一模一样,诚挚,热情,毫无算计。
就在这一日,袁刘大战最后的余波就此开始。
两路兵马攻冀,有马蹄踩着冰雪,一刻也不停地飞奔进了邺城,将这个消息传到了袁绍昔日府中。
刘备并不感到惊讶,“袁谭反复小人,果行此无信之事!”
“中山有关将军镇守,可保无恙,”孙乾谨慎问道,“只是濮阳守将毕竟是新附之人……”
“袁谭与主公比,乃沟壑比明月,城中岁稚童亦知!”法正立刻反驳,“张郃高览纵背主,也不能去投那般冢中枯骨!”
有人低了头,似乎对于老袁家集体冢中枯骨的评价有些臧否,最后很谨慎地添一句:
“未可轻视。”
主公转过头去,看看那个坐在武将席略靠后位置的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