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靠海,从窗户往下眺望就能看到远处的海面,盛着盈盈月光在静谧的夜色里拍打着礁石,奏出灵动的声响。水花四溅又没入沉沉海面融于涌动的暗流,随波荡漾,涌上沙滩,轻柔地抚过细软的沙砾,依依不舍地退回,再漫涨,一次又一次,永不止息,在岸上滑下一条条似练银边,月色照耀下闪着细细的光。
拂过海面的风裹着海水咸涩的潮气,掠过岸边棕榈的枝叶,溜进室内,融了温热的气息,添了一分窒闷。
小夜灯静静地散着暖萤色的光,将影子拉长投照到墙面上,在钻进屋里的风中摇曳如窗外的棕榈叶。
…
这大概是孟栩然最安静的一次,沉默着竭尽全力地想让薄明烟快乐起来,她想让薄明烟彻底放松下来,所以一点都舍不得像以前那样,说些“不好的话”去逗薄明烟,她很怕其中会有些字眼让薄明烟更加地不开心。
这也是薄明烟最“凶”的一次,不是普通含义的凶。
她压抑的情绪就像是敛藏在覆雪山脉里的汹涌熔岩,被以这样的方式,宣泄出来。
颠覆了以往每一次。
是卸下表象的另一面。
薄明烟搂抱着孟栩然的肩,将脸埋在她的颈窝,用鼻尖用唇有一下没一下地碰触孟栩然的脸颊,以此感知孟栩然的温度。
确认她的存在。
“可以再多些”
可以再多一点点,填满心里那个狰狞虬结的沟壑么?
“再重些”
可以再重—点点,让她能够再清楚—点地感受到真实么?
孟栩然喉咙耸动,碰了碰她的耳垂当回应,扭了一下手腕。
腰高抬似若拱桥,薄明烟后脑勺沉沉地陷落枕头里。
精致的下颌绷出凌厉清晰的轮廓线,沁着薄薄的汗,在昏黄的暖灯下泛着细碎的光。红唇微张,深而长的深呼吸,攫取更多的空气。
薄明烟感觉整个人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悬在半空抱着孟栩然这根浮木得有一刻放松喘一口气的机会,一半被拉扯着拽向更幽邃的海底。
她在真实与虚假之间徘徊,寻不到一个出口。
为什么这世间无数家庭,或美满或悲怆,或温馨或痛苦,但至少都有过真实的感情连接,偏偏她的是…虚假。
她在“不值得被选择,不值得被爱”的死胡同里逗留了很久,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母亲能够爱别人的孩子却不能给予她一丝一毫的关心与爱护。她总要回想过去薄伟泽与她之间的回忆一遍遍告知自己,她不是不值得,她曾经也是有人疼爱的,才不至于陷入深渊,活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