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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到底是谁欠着谁

“平凤,我真的不懂。望年他还是个孩子,更重要的是,他小了我们整整八岁……”

平凤的眼睛也冷了下来,她“嘿嘿”一笑,“桔年,别人怎么想我不管,我以为你不会说这些。其实你也不是真的不懂吧,你最介意的是我跟他的年龄差距吗?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是出来卖的吧。你可以跟一个妓女做朋友,却不能忍受她嫁给你弟弟!”

“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桔年脸色煞白,她和平凤朋友一场,甚至可以说姐妹一场,也许她内心真如平凤一语道破的那么自私且阴暗,但是她实在是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平凤和望年要远走高飞这个惊人而荒谬的事实。

平凤有些黯然,“我想过瞒着你就这么走的,但我做不出来,这不是朋友做的事。”她直勾勾地看着桔年,就好像看见当年大家都缄默着的牢房里,为了护着她而受伤的桔年蜷在地板上,一身的血;别人都看不起她,同监室的犯人私下里把那些最烦琐的手工活儿都扔在她床上,第二天早上交不出成品,又是一顿好打,狱警见多了都视而不见,只有桔年做完自己的那一份,一声不吭地再做她那一份,还有她为别人做的一份……这些年,她们也是互相扶持着一路走了过来。她终于找了个不嫌弃她,对她还算好的小男人,可他偏偏就是谢望年。

“我不想再瞒你,我跟他认识快三年了,你还记得那时你带非明回你爸妈家过年,结果被他们骂了出来的事吗?我为你觉得生气,凭什么坐过牢就不是他们的女儿了,你爸妈老顽固就算了,谢望年他竟然也帮着欺负你。我气不过,背着你找他‘理论’了一次,我也没想到后来会成了这样,他说他喜欢跟我在一起,可我没法跟你开这个口。认识他那会儿,我还没有出来单干,而是在崔敏行的夜总会里混。那时望年刚从技校里出来,我还介绍他去给崔敏行做了一阵司机,后来他另外谋了高枝,我也从夜总会出来了,可我跟他还一直有着联系。在巷子里撞倒我的那一回,他其实是偷偷开着领导的车来找我,他不知道你也在那里,那完全是一场意外,我只有装傻。本来也没打算跟他认真,我以为等他厌了我,这件事也就这么过了,我也无所谓。可是桔年,我没想到他对我是动真格的,他现在要我跟他走,我可能这辈子再也遇不上这样的傻小子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平凤站了起来,“该说的我都说出来了,我也不指望你祝福,那些都是虚的,只有抓得到的日子、留住身边的人才是实在的。你谅不谅解都一样,我一辈子都当你是朋友,至于你当不当我是朋友,这都无所谓。我也记得我欠着你的,这辈子运气好的话再还你好了。话就说到这儿,我走了。”

她当真就要走,桔年一把拦住她,“平凤,我也不怕你笑话,我爸妈,还有望年那边我也死了那条心,说放不下的,也只剩那点儿血缘了,问题是望年他能带你去哪里,他除了开车还有什么本事,他年轻,可以冲动,但是你以后怎么办?”

平凤说:“不走是不可能的,以你爸妈的脾气……也不是,估计哪个父母知道自己的儿子跟我这样的人在一起,都不可能过上消停日子。不过你放心,我和望年不久前刚做成了一件事,钱很快就要到手了,这笔钱也够我们过上一段时间了。我不求什么富贵,只要一个对我好的人,日子安逸一些,不用再吃那碗皮肉饭,那就足够了。”

平凤说这些的时候,因为桔年的关切,而重新有了几分振奋,仿佛好的日子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桔年却仍回不了神。她跟望年不亲近,可这个弟弟她知道的,从小被爸妈宠坏了,他能做得了什么事?他有什么能力承担平凤这样一个女子倾尽所有的一生托付?桔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害怕他们铤而走险,就像当年的小和尚……她太熟悉那种担惊受怕的感觉,于是只能央求,“平凤,你冷静点儿,好歹说清楚,你们的钱从哪儿来的?我爸妈那点儿家底早没了,望年到哪儿赚得了这样一笔,还有,你们打算去什么地方?”

平凤的神情开始变得复杂,她回避着桔年的目光,“别问了,有些事知道得多了对你没什么好处。桔年,你保重。如果我和望年的事伤了你的心……”她顿住了,以桔年拦也拦不住的速度,左右开弓地用力给了自己两个耳光,“对不住了。”

桔年呆在那里,眼看着几道清晰的指痕渐渐浮现在平凤素颜的面颊上,正如悲哀也这么浮在她心里。她是不希望平凤和望年在一起,但是有什么办法,要走的人,从来就留不住。

“你等等,别走,等我一会儿。”桔年跑回了房,很快又回到平凤身边,把一样东西塞在没反应过来的平凤手里。那是唐业给她的一张卡,里面是不大不小的一笔钱。唐业是不会收回他的心意的,桔年留下了,原本是打算用在非明身上,可是现在非明回到了陈洁洁身边,而周子翼为了陈洁洁愿意接受非明,她的医疗和生活已经不是问题。周家为非明请了专职的看护,桔年甚至不用再日夜守在病房前,她节后就可以回布艺店上班,一个人的日子足够应付了。她用不上这笔钱,但平凤也许用得上。虽然平凤说她很快就会有一大笔钱进账,可平凤含糊其辞背后藏着的隐情,让桔年感到事情也许没有那么顺利。

“你拿着,不说去哪里也好,省得挂念。但是假如望年靠不住了,你至少得有个防身的钱。拿着吧,就当给自己留条后路。”

平凤笑得像哭,“有你这么不相信自己亲弟弟的吗?再说你疯了吗,非明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

桔年只得告诉平凤,非明跟回她生母了,她现在已经属于另外一个家庭,轮不到自己来管。

平凤捏紧了那张卡,她没有跟桔年推来推去。她知道,桔年从来不是个做表面人情功夫的。桔年把钱给她,就是认定了她比自己更需要。

“老是我这样欠着你的没意思。”平凤扭开脸去,不想在这个时候让桔年看见她一塌糊涂的样子,所以她拼命地挤出一个笑脸,“求你啦,总得给我个机会让我还你,让你也试试欠着我人情的滋味。”

“总会有机会的。”桔年便也试着去笑。

“那孩子找到了她亲妈也好,你别怪我说得不好听,留她在身边,你找个好男人都难,这事没多少人愿意买一送一。桔年,你也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吧,没有过不去的事,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别苦了自己。”

桔年低头笑笑,什么也没说。

平凤捅了她一下,“别装,刚才那个谁不是才从你屋里不情不愿地走出去嘛。”